李大娘担纲演出戏分多多的王九妈,鬓边点了颗美人痣,扭起屁股撒起泼来真是无人能敌,看得台下又是笑声又是骂声,显然人人都人戏了。
当俊挺傲然的剑会身穿卖油郎的粗劣衣裳同手同脚走出来的时候,台下笑声大作,其中捶胸拍腿,笑得最大声的是金老爷子、金大爷和金夫人。
真要命,他一世英名尽毁于一旦。
剑会无奈地瞪了台下一眼,心一横,索性硬着头皮张口唱:“刻薄不赚钱,忠厚不蚀本,我乃秦家卖油郎,要买好油寻我拿……唉。”
金老爷子拍红了手掌,怪声轰叫,还不忘圈起手掌放在嘴边大嚷:“小生不要乱改词啊,大声一点,我们没听见呀!”
这个怪老头……剑会浓眉一扬,还是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唱下去。
接下来就是男主角秦重无意中看见了美娘,从此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努力攒了夜度费十两银子到烟花楼里,为图再见伊人一面。
只是美娘赴宴迟迟未归,秦重等到快睡着了,终于等到伊人回来了,却是醉得一塌糊涂。
台上的剑会扶住了恍若酒醉颠颠倒倒的弹儿,温柔得完全不像刚刚那个同手同脚、浑身僵硬的“秦卖油”,甚至在将她扶卧到床上时,更是深情款款地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弹儿的脸红了起来,偷偷在他耳畔急语,“戏文里没有这个啦。”
他含笑狡犹地眨一眨眼,“我情不自禁。”
她的脸红得跟石榴花一样,完全不必上妆就有酒醉脸红的模样出现了。
金老爷子在台下看得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他暗暗一笑,对着身边的老友挤眉弄眼,“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吧?”
“喂!”马老爷子和蒋老爷子两颗脑袋可疑地凑了过来,低低地道:“这可是咱们三个一起想出来的妙计,别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金老爷子笑到嘴巴都咧到耳朵了,“咱们看戏,看好戏,嘻嘻!”
接下来就是花魁吐了卖油郎一身,却亲眼见到了卖油郎的善良与深情,从此把个小小卖油郎放在心坎底。剧情一转,女扮男装饰演坏痞子吴八公子的画眉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声令下就把不愿接待他的美娘给拖上了画舫,然后把美娘脱了鞋给扔回岸上。
可怜的美娘无鞋难行,小脚无力地倚在岸边,想起自身命运悲从中来,恰巧被日思夜想的秦小倌人给遇见了。
秦重与美娘互诉衷情,相约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美娘并将几年来存下来的银两取出来为自己赎身,快快乐乐的嫁给了勤劳宽厚又深情的卖油郎,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到戏终的时候,男女主角悄悄隐没在帘幕后,旋即美妙的歌声齐齐响起——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探春,堪笑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
丝竹声欢欢喜喜渐渐悠然,金老爷子欢喜得站了起来,大声拍手称赞。
“好,果然唱得好,演得好,我几十年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一场戏了,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现场也是掌声如雷,欢声雷动,到处都是意犹未尽的讨论赞叹声。
“各色角儿出场谢采!”司礼先生高声道。
帘幕一技,配角们统统上台欠身作礼欢然挥手。
一时之间,献花的献花,发红包的发红包,因为影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过却不见小生和小旦的身影,所有人都大感纳闷不解,开始议论纷纷、四处问来问去。
“咦,男主角和女主角呢?”
“是啊,小生和小旦呢?”
金老爷子也跟着纳闷得不得了,搔着脑袋瓜左问右问,“那小两口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戏唱完就忙着跑了吧?”
金大爷一脸无辜,“爹,这我们也不知道。”
金老爷气咻咻地道:“这个小兔崽子该不会戏演完就忙着把人给撵下山了吧?”
在一旁窃笑的金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清清喉咙道:“呃,爹,这您就不必担心了,因为我刚刚看见会儿把人家拉进剑楼去了。”
“剑楼?剑搂不是那小子的卧房?”金老爷子又欢天喜地了起来,“嘿,了解了解,很好、很好,哈哈哈!”
相较外边的闹哄哄,剑楼里,却是此刻无声胜有声了。
姻缘本是天注定,莫笑人生一出戏,喜怒哀乐随心演,道尽世间情与义。
春风欲来掩不住,笑语嫣然花铺路,自古才子佳人配,共谱传奇一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