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说过要征得你的同意吗?你现在是我的俘虏,魔王陛下。”
蓝斯洛边说边抬手将他在阳光下反射出些微淡金色的头发拨到脑后,梳理得整整齐齐,使自己看起来更像凡人眼中一名牧师该有的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面带微笑,牲畜无害。幻尘那句“上级天使”听来有些刺耳,他是在强调自己远比他要尊贵的身份吗?可惜,身份这种东西在他眼里连驴子面前的胡萝卜都比不上!
“你并没有赢过我,更没资格命令我。马上解开这条绳子,否则我会利用任何可能的时机杀死你!”
幻尘缓缓站了起来,如今他体内空空荡荡只剩一具肉身,不适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与眼前的敌人周旋。
“如果你真做得到,我在此恭候大驾,并为你祈祷──只要天帝在你心中。”
蓝斯洛一手贴上幻尘的胸口,划出一个大而完美的十字,此时弯成月牙状的一双凤眼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奸诈猾黠的狐狸,银蓝色的眼珠轻轻一转,他又继续补充道:“请记住我的名字──蓝斯洛。”
“如果你心里真有那种信念就好好为自己祈祷吧,上级天使蓝斯洛。”
幻尘露出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伸出手握住蓝斯洛贴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一条通体全黑的蛇就这样从他的袖口爬出,顺着他的手臂攀沿而上。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时刻小心的。”
蓝斯洛放开幻尘,抓住那条蛇的尾部将它从自己的胳膊上拽离,看着它扭动着躯体化身为一把柔软如鞭却锋利得可以在瞬间将他身上的骨肉都绞碎的长剑。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搜一下你的身,幻尘陛下。”
“你忘了吗?越是低等的生物越是不受‘契约’的束缚,它只是一条小爬虫。”
幻尘挡开蓝斯洛的手,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冷眼看着他把那条剑蛇收进长袍下的口袋中。
“这小家伙很可爱,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现在我们必须出发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和我合作,到南之霁月国找到‘隐者’拉斐尔三兄弟,他们是唯一能送我们回上界的人。”
幻尘盯住蓝斯洛,脑中不断地反复权衡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以及所有的利弊得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在强调自己的‘利用价值’还是在威胁我必须听从你的意愿?”
“随你怎么想都可以,我们本来就各有目的,只是需要时间来验证我和你谁更拥有足够的能力达成它,但至少现在在表面看来,我们的方向应该是一致的。”
蓝斯洛在察觉到幻尘逐渐暂时放松下来并确定他不会马上再次向他进攻后,暗暗为自己又加多了一个筹码。能说服他乖乖和自己一起上路虽然只能算是小胜一场,但已经足以弥补他刚才三次被他偷袭成功所带来的挫败感。
“好──不过去南方的路要由我来选择。”幻尘说着,驱动了仅剩下还可以使用的“隐蔽”力褪去了身上的铠甲,并舍弃了碍手碍脚的长袍,给了自己一袭更方便行动的黑色骑士装,于是高贵的气质中又多了几分英武。
“穿过东之赤日国是最安全也最快的一条路,而且你不觉得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最好先离开这片森林到有人的地方确定一下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吗?”蓝斯洛撩起一缕幻尘的长发,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提醒道。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甚明了,大概只是觉得惹得这个寒冰似的魔王愤怒地燃烧起来是一件十分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吧!他承认自己的个性既放肆又恶劣,以至于四大统领中最年长的“祭司”亚曼常说他是天宫城中的“魔王”。
“这里是北之苍林国,目前我们在它最北部的无人森林里,如果现在一直向南走,晚上就可以到最近的镇上。”这么说着的时候,幻尘的瞳孔有那么一会儿变成了红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凡生咒’是在千年以前设下的,日久天长总会稍稍变得比最初的时候要薄弱上一些,比如我的视力就是它无法控制的──而你,我也并不相信你真的除了‘治愈’和‘隐蔽’之外完全无法使用其它灵力。”
“是吗?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去试试看自己究竟都剩下些什么能力的。”蓝斯洛不置可否地冲幻尘颔首一笑,任他首先迈步向前走去。
反正“心之索”已经把他们连在了一起,这个狡猾的魔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甩掉他自己逃走。
傍晚,苍林国北方某个小镇的一间旅店中。
“想不到这种小镇里竟有这么高级的旅店──我说,魔界的人都很讨厌洗澡吗?我可是非常喜欢,因为我家在湖边,虽然我算不上游泳好手。”
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游泳,不过他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这件丢脸的事情!
蓝斯洛坐在由青灰色的大理石砌成的巨大浴池里,惬意地伸展着矫健如猎豹的修长身躯,透过氤氲的蒸汽调侃地问那个拒绝沐浴却硬被拖下水的人。幻尘抬起头,任水珠不停地顺着脸庞滑落,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在这种可以说是狼狈不堪的情况下竟给人一种俊雅得可怕的感觉。
片刻之后,在蓝斯洛正在皱眉思索的时候,一条水龙突然从水底钻出,凶猛地朝他直扑过去。
“见鬼!”
他躲闪不及,下巴和脸上好象被人一连打了数拳似的,痛得不小心咬破了舌头;而魔王已经在眨眼的工夫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一丝得意在他眼中迅速一闪而过,“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蓝斯洛忍不住开始大笑,并趁幻尘被他笑得不明所以的时候掬起水来向他“反击”。
“你究竟想干什么?!”
幻尘瞪大了双眼,又惊又怒,被蓝斯洛这种突如其来、类似疯子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要达到这种简单的目的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做到了,用不着特意去挖掘自己剩下的力量,并因为成功地使用这种小魔力教训到自己的敌人而兴奋得像个刚刚开始学习的孩子──打水仗这种游戏,连人类的小孩也懂得怎么玩!”
蓝斯洛说着,冷不防伸长脚勾住幻尘的小腿一绊,坏心眼地看着他“扑通”一声跌倒在水里。
“够了,你这混蛋!谁会没事无聊到和自己的敌人玩什么打水仗?!”
被逼得忍无可忍的幻尘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挣扎着从水里站了起来,再也顾不了衣服粘嗒嗒地贴在身上有多么难受,跨到蓝斯洛的面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忍不住了吗?这才是我想象中魔王该有的脾气。像你这样冷静得过头、任何时候都在权衡利弊得失的谨慎个性在天界都相当少见──我说过,我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知道你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强,而你并没有令我失望。”
蓝斯洛若无其事好象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抓住幻尘的双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他对自己的钳制,眼神却在无意中扫到了他微微敞开的领口。
“那是什么?魔族特有的标记吗?”
他指着他的胸膛上那条在肌肤下若隐若现、蜿蜒盘踞着的黑龙问。
“和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