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子太老旧,大概不能用了。”铁炼从中间断成两截,这辆车,她从小骑到现在,早就该“告老还乡”了,如今却还在服役,可怜呐。
过去,这辆车要是出毛病,半路罢工,她都会把车丢在路边,然后交代一个人通知他把车牵去车行。
当然,修车、领回,去载她下课,反反覆覆。
她跟它都充满他的回忆。
“那怎么办?我的全勤……”眼看花花绿绿的钞票离她越来越远,她心痛啊。
欲哭无泪。
“我送你。”他的爱车闪着香槟色的光泽,向她招手。
要变节吗?“好。”她毫不考虑地琵琶别抱。
贺潠东跑进屋内拿了车钥匙出来,看见如热锅蚂蚁的碧纱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等上了车,她立刻把安全带系上。
“快点!快点!”她直催促。
倒车,前进……
“哀唷。”她叫了声。
“又怎么了?”
碧纱的脸上爬满黑线。“我的眼睛太干,隐形眼镜掉了,先帮我找,我……看不见,眼睛好痛。”她的眼前一片迷蒙,眼睛红了起来。
看见她捂着眼睛,贺潠东踩住煞车,拉下她的手。
“兔子。”他想笑,不过要是真的笑出声音,他的小纱纱肯定会恨他一万年,被人怨恨一万年成本太大。
“你尽管笑,我知道你昨天憋了一晚。”小人!
“对不起,我太诚实,你的眼睛需要看眼科。”
“我要上班。”她快要崩溃了。
他瞄了眼腕上的钻表。“已经九点过五分了,你认为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公家机关的上班时间不多是标准的朝八晚五,她已经足足迟到一个钟头了。
碧纱想飙泪,眼睛居然干得像干掉的池塘。
“我恐怕真的要先去眼科挂号了。”她把五根指头放到眼前,她的指头幻化成好几层,事情有点……大条了。
好死不死,这时候有人来敲车窗。
贺潠东降下车窗,外头是张很正的脸孔,因为个子太高,必须弯下腰才能让五官“挤”进车内。
“碧纱同学。”
“嗨,同学。”听声辨人,阖上眼休息的她真佩服自己,居然这样也能认出人来。
这位同学就住在隔壁,乃香火鼎盛的太子爷庙目前的掌门人,庙公是也,事业范围包括收惊、求神问卜、改名、解签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热度直逼台湾大庙的二王一后。
“我有话必须跟你说。”
“不要吧。”
“我家土地公要我来告诉你,他老人家昨晚爬屋顶的时候发现你家妖气冲天。”
“你家的土地公闲闲没事做干么爬我家的屋顶?你家供的不是三太子爷吗?哪来的土地公?说谎的小孩会下拔舌地狱喔!”他是浸淫太久,草木皆兵啦?
“你要听我的话,这是同学最真心的劝告,驱魔赶妖我是没经验,不过,凡事都有头一遭,我可以试一试。”看在同窗六年,国中三年,高中又三年,纠缠不清的同学情份上,抛头颅洒热血……他愿意。
问题是她不愿意,一千万个不愿意!
“霍一飞,这些老掉牙的话你已经反覆在我耳朵旁讲了又讲,拜托你换一套新的来。”
妖妖妖,这年头飞机满天飞,卫星定位仪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了,与众不同一点就被当成妖怪,那些政治台上的政治人物才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咧。
“你吠够了吧,没看到她的眼睛红肿成那样?”贺潠东这句怒吼,当场搞砸气氛不甚好的同乐会,解散!
碧纱虽然被他的暴喝惊得眼冒金星,可是看他电线走火把霍一飞烧得灰头土脸,不禁有些气血逆流。
“他没有恶意的。”
“你还替他说话!”他眼色阴沉,踩下油门,车开得飞快。
她难堪的闭上嘴。还是少说话,省得不小心引爆未爆弹,换她被炸得尸骨无存。
“你最好把眼睛闭上,很快就到医院了。”
霎时,碧纱的心滑过暖流。原来,他一直在担心她。
“不会有事的。”他的手覆住她放在裙兜的手,这样密闭的空间让她一下产生了不该有的非分想法。
不行,她抽出手,降下车窗,用贺潠东察觉不到的角度吸气、吐气。“现在不大痛了,我想请一天假休息就不会有事。”
看着被拒绝的手,贺潠东握了下拳。他要很小心、很小心,不能吓坏如此可爱、如此让人心动的她。
几分钟的路程后,医院在望。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一片惨白的设计就让人想到“音容宛在”,碧纱赖在车上,为之却步。
“你的胆子被狗咬了?”要这样消磨下去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她的眼睛要是完好的,他可不想要一个独眼龙新娘。
“你的才被狗咬。”这个男人,他昨天的斯文都到哪去了?今天说话十句有十一句都含毒药。
气愤的下车,浑然不知道中了人家激将法的她脚下一个不稳,脚踝马上扭了一记。
“搞什么,连个路也走不好。”贺潠东走过来扶她却遭到拒绝。
“干你屁事!”碧纱黑着脸,恼叫。
“真的不要我帮你掩饰?”他脑子里什么文以载道的螺丝钉似乎全松了,露出了意味不明的诡谲笑容。
“才不用!我……”她心中打了个突。
“小姐,你裙子的拉炼坏了。”
此刻的他看在碧纱眼中像没安好心眼的黄鼠狼。
“你不早说!我的拉炼坏掉很好笑吗?”她大声的嚷嚷,停车场人来人往的,大家通通有志一同的把目光投向她。
赫!
她大骇,灰头上脸的像鸵鸟般,把头藏进贺潠东的怀抱。
美人投怀送抱的滋味如何?只见贺大少笑得好不开怀。
第三章
中港路上。
果然一语成谶。
经过眼科权威一阵训斥的碧纱乖乖的戴着眼罩,三令五申七天内不可以拿下,一个星期后回来复诊,拍案,然后,下一个病号。
也不知道护士在眼睛里动了什么手脚,然后她就跟光明的世界诀别了。
接下来只有坐在长条椅子上等待的份,看着贺潠东为她跑来跑去,拿药包、药水、缴钱,她觉得自己好像失能的垃圾。
她的身下还“穿”着他借给她的外套,好悲惨呐。
“我看见你在笑。”这家伙根本是双面人,人前人后两张脸,昨天的文质彬彬塑造得那么可笑,才隔一个晚上,就原形毕露。
她早知道他维持文明的示好,不求失礼只是因为他们还不熟。
难道现在就可以谈得上熟吗?
手握方向盘注视着前方路况的贺潠东开口抗议,“喂,别急着把我判罪。”
“我自己会搭计程车,不用你载!”
“你没有听过计程车之狼吗?”
“你都在国外的人知道什么司机之狼?”
“人在国外就失聪喔。”还有力气跟他拌嘴,还好。而且,对他应该也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不闻不问哩。
刚刚,有一下子,他以为她会哭。
他的高度关注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却又抓到了重点。
“放轻松,你可以不要那么严肃。”
“我何必听你的?”小女生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一天的薪资泡汤不说,全勤也飞了,又在公司纪录上留下污点。碧纱怒视前方,看见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热闹,不是回家的路。
“停车!我们要去哪里?”她的眼睛痛,要是继续跟这个人“鲁”下去,扁桃腺恐怕也难逃发炎的厄运。
“皇帝不差饿兵,吃饭喽。”贺潠东潇洒的打着方向盘,车子进了台中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