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下定决心,他把注意力转移。
车停在约定好的地点,可柔迎向前,打开车门,就看见一束金黄色的向日葵。
「送我的?谢谢!好漂亮哦!」可柔把花凑到脸庞。「说,我美还是花颜娇?」
「向日葵不适合你。」向日葵适合……她,一个表面阳光、内心阴暗的女孩?
「那我适合什么?」
「香水百合。」
「我才不喜欢那种娇贵的花,稍稍一碰就坏了。你说我像火鹤,我还比较能接受。」
「你有那么热情吗?」
「没有吗?我的热情,啊!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她唱起妈妈那年代最红的歌曲。「你被我烧到了吗?」
她爽朗笑声感染了他,暂时,他把盈心遗忘。
「你真可爱。」他揉揉她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
「天衡,我恋爱了。」她叹口气,说话。
「什么?然後呢?」
「我爱上我的哲学老师,可惜,他结婚了,还没开始追求爱情就失恋,我是不是很倒楣?」
头倚靠在天衡肩膀上,少女对於爱情,总有许多憧憬。
「你悬崖勒马了吗?」
「勒住了,可是马匹重伤过度,差点儿死亡。」
「那就没事了,你的人生还很长,总会碰到合适的人选。」
「如果我的爱情运气一直不好,那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记得,我三十岁还没有交到男朋友,你还没娶妻,我就嫁给你。」
「有我这个候补队友,你担心什么?」
「说的也是,我们去大吃一顿吧!用食物帮我疗伤止痛。」
「没问题,我请客。」说著,他转动方向盘,下意识地,他把她带往昨天和盈心初见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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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心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超过二十四小时。
她一滴水都没喝,混沌的脑海中找不出自救方法。
就这样子了吗?从此顺从命运、出卖灵肉过一生?
从有记忆起,她就盼著长大、盼著终有一天主宰自己的命运,哪里想得到,盼啊盼,盼到後来,她的命运仍然落在别人手里。
不管她多努力挣扎都一样,她是落网鱼,死路是眼前唯一能见的路途。
为什么?盈心不相信前世今生的,她更不相信灵魂轮回,可生命走到这里,由不得她不质疑,前世的自己一定杀人越货、造孽无数,否则没理由让她从一出生就辛苦到底。
她听见门把转动声,抬头,眼底的绝望让几个大男人撼动。
她真的只有十八岁?
「我想,你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虥哥坐在对面,抬起她的下巴审视。
即使青涩,她的美丽不容人忽视,若换个环境,假以时日,她会是最璀璨的一颗星子,只可惜,时不我予,她八字不好,下场注定沦落,她和他一样,挣脱不开命运枷锁。
「我不出卖自己。」坚决地,她抬眼望他。
他看起来很年轻,称不上帅,五官却很有型,颀长的身量往她身前一站,在她头顶上方蒙出一块阴影。他折服人的是他威赫的气势,仿佛任何人往他身前一站都要矮上半截。
「不可能,这是你的命。」他的话不容置喙。
「既然是我的命,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主控,你有什么权利来控制我?」
她振振有辞,不怕眼前高人一等的大男人。
「因为我花了一百二十万。」他实说。
「你用钱操纵别人的生命?」
「在我没有钱的时候,我的生命也由别人操控。」虥哥回答。
「我不会妥协的。」咬牙,她固执。
「你怎么能够不妥协,从明天晚上开始,你就必须接客。」
逼良为娼的事情太缺德,但多少成娼的良女回过头来向他称谢,告诉他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
江虥丰认定,在她看清楚钱的美丽时,她会真心妥协。
「我会在明天晚上之前自杀。」她说的坚决。
江虥丰看得出,她不是恫吓、不是夸大其词,她说会死,就一定会死成。
「在我眼前,你没有能力自杀。」
「是吗?死的方法那么多,撞墙、割腕、不吃不喝、听说连咬舌都会死人,我怎么会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固执只会让你多受折磨。」可笑,他居然在劝说她?对女人,他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怜。
「我连死都不怕了,怎会在乎折磨?」
冷笑一声,她不是以前的盈心,不再相信努力就会让生命出现春天。她是隆冬里的杂草,抢的是一口水、一方活下去的土地。
「你不会成功。」
「是吗?要不要打赌,我很期待结果呢!」
冷哼一声,背过他,她不害怕,路走到这里,坎坷既然躲不过,赤著脚,她也要逼自己闯过去。
骁哥挫折极了,他没碰过这么倨傲的女孩,任他恐吓威胁、拳脚相向、施打毒品,她都无所谓。结果,一星期过去,她没求饶;十五天,她没妥协;二十五天,她打死不开口求人。
盈心很早就不吃饭不喝水,她计画在下一波毒发时,等待死亡。
偏江虥丰不顺从她的意愿,他安排医生帮她打点滴,让她日复一日囚禁、痛苦。
「你认为自己可以熬到什么时候?」江虥丰看不下去了,没见过这么桀骛不驯的女孩子,就是当年的自己,也没本事受这样的煎熬。
「到死!」撑起残破笑容,她仅存的是什么?一身傲骨罢了。
「我大可以让一群男人进来蹂躏你,我不信你还能坚持。」
江虥丰之所以没这样做,是因为他在她的眼神看见从前的自己,看见当年抵抗著沦落的自己和她一个模样;只不过到最後,他放弃了,而这个女孩用尽生命,也不肯出言放弃。
「我不……容许……」
她的牙关发颤,望住他的眼神写满坚定,刹那问,江虥丰看见自己的失败。
「你想要怎样?我不可能放你走。」
走?她从不敢奢望。「我帮你……赚钱……不……不出卖身……身体……」
「你能帮我赚什么钱?」
她毕竟单纯,在这个社会中,一个单身女孩要短时间内赚足一百万,需要牺牲多少东西?
「我陪酒……陪舞……」话说这里,她眼前出现幻影。
幻像中,余邦哥哥站在她眼前,他笑著朝她伸出双臂,对她说:「好盈心,把所有的问题交给我,别忘记我是你的长腿叔叔。」
盈心无力的双手搭上「他」肩膀,困难地对他讲话。
「我说过努力……说过为生命认真……说过……不放弃……」泪如雨下,她哭得好伤心。
「你……」盈心埋在江虥丰胸前痛哭失声,一时间,他反应不来。这是他首度看见她的柔软。
「当孤儿……不怕……被虐待……不怕……受歧视,不怕……我都不怕啊……是不是不害怕……我就该吃更多……苦头?」
每说出一个不怕,她就猛地摇头,她不怕,她拚了命开创自己的生命,怎么会炸开了横在眼前的高山,竟发现高山之後的是无底深谷?
她的泪在他胸前形成一大片濡湿,江虥丰强硬的心因热热的液体融化,伸出大手,他轻拍她的肩背。
「如果有天地……有神明,为什么……它们对我那……么坏?我当……了一辈子……乖小孩,我讨好……所有人,我努力……表现,结果是……万劫不复,为什么?为什么?」她激昂起来,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夹杂著无数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