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名叫丈夫的男人怀中默默哭泣着,金素梅神智恍惚的抬手轻轻扣住他的手臂。
“郎君……”
这声郎君出口竟是如此令人心酸,齐少爷愣住了,呆呆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妻子,随即酒意上来,扑通一声倒在金素梅的身上就睡着了。
金素梅没有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任热烫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一年后,金家的小姐,齐府美丽端庄的少奶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取名叫鸿恩。两家长辈对他们这个长孙宠爱倍至,也许是因为男孩子都像母亲的关系,这孩子生的灵动讨喜,竟一点也不像齐少爷的英俊儒雅。
“小姐,老爷和夫人给你送东西来呢。”
今年也已经18的怡情捧着一幅画轴进来。金素梅斥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怡情……”
怡情吐着舌笑道:“呵呵,我老也习惯不了叫什么少奶奶嘛。”
“你啊……”金素梅无奈的摇头。
怡情急忙打岔,“小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把手中的画轴展开,金素梅一看就愣住了。
“老爷和夫人说你在家的时候最喜欢这画了,怕你在这儿想念的紧,就叫阿大给送来了。说起来,这画可是张大学士在苏州的时候给画的呢。没想到,人家现在到了京城可出名了……”
听着怡情在耳边唠唠叨叨的声音,金素梅好久就没说一句话,直到怡情发现她的异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说张……这张大学士怎么了?”
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金素梅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装作毫不在意的问。
“哎呀,小姐你不记得了?”怡情大惊小怪的叫着。“张大学士就是张举良嘛!这幅画就是他借住在我们府上的时候给你画的啊。人家现在可不比那时了,已经位居学士,听说还娶了尚书大人的女儿呢,好象就是今年年头的时候吧……”
金素梅心下一痛,不想再听下去,一挥手道:“怡情,你去园子里给我摘朵牡丹来,我想赏花。”
“啊?”
虽然觉得奇怪,但瞧主子面色凝重,怡情也没有再说话,去把花摘了来。
因为齐家少奶奶喜欢牡丹的缘故,所以园丁特意辟了一块地出来种植。
“小姐你瞧,今年的牡丹开的真漂亮呢。”
怡情笑嘻嘻的说着,金素梅点了点头。
“说起来真的好巧呢,听说张大学士喜画牡丹的样子,现在他的画可值钱了呢……”
“是吗……”
金素梅淡淡的回应着,奶娘抱着她那只有4个月大的儿子走了过来。
“去把少爷请来,说我有事找他。”
怡情愣愣的点头,回去做事了。
奶娘笑笑的把孩子抱给她。
“少奶奶,今天小少爷……”
小小的孩童许是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呵呵笑着抓住她手上的牡丹花枝。
金素梅也笑了,柔声的哄着孩儿。
“鸿恩也喜欢这花吗?乖,娘的亲亲,你啊,真是和你父亲一样呢……”
有些事情,失去了,就不会回来了,不能得到的,永远不会得到。
所以,鸿恩,娘会好好守护你,不会让你有任何遗憾和不快乐,给你自由,然后,你要代替娘,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芦苇—柳青
狗娃自有记忆的时候起,就和父母住在肮脏破旧的小房子里,应该还有几个兄弟姐妹的,可是记忆里只对比自己大3岁的阿哥和比自己小1岁的妹妹有印象了。
那是个乡下小地方,狗娃和父母兄妹们艰难困苦的过着日子。
7岁的时候,有个长的很凶的男人到家里来把阿哥带走了,阿哥走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说。
狗娃,你是男孩子,从今以后你要代替阿哥好好照顾爹妈,知道吗?
娘看着阿哥哭得好伤心,爹爹也一直叹气,狗娃不知怎么,放声大哭了起来。
阿哥阿哥,你不要狗娃了吗?你以后不会再给狗娃抓蜻蜓和青蛙了吗?我把我偷偷藏起来的窝窝给你,你不要走!
阿哥要走了,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的阿哥,那个在自己吃不饱时,总是装作不饿的阿哥,那个摸着自己的头,傻呵呵笑着的阿哥要走了……
阿哥的眼睛红了,没再说什么话,只是跪下来给爹娘磕了几个头。
狗娃哭着追上去抱着阿哥的腿。
阿哥阿哥!不要走!你不要走!狗娃不要你走啊……
他不懂,为什么阿哥知道自己走了会让全家人伤心,为什么还要走?
阿哥只是摸着狗娃的头,和地主家的凶男人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狗娃都还清楚的记得阿哥在寒冬腊月穿着破破烂烂的薄衣走出家门的样子,那矮小单薄的身影几乎被冰冷的雪白世界淹没了一般,细细的颤抖着。
起初的时候,狗娃每天都会坐在屋门口等阿哥,可是过了很久阿哥都没有再回来过,娘看着遥远的天际说。
孩子,那都是命。
奇迹的是,那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居然吃上很久都没吃过的白米饭,狗娃悄悄把自己的那份留了一点点,希望阿哥回家的时候,也可以吃到这么香又这么好吃的米饭。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阿哥走了以后狗娃每天都在土墙上划一道浅浅的痕迹。在整面墙快划满的时候,狗娃已经可以跟在爹娘身边帮忙一些农务了,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芦苇花开了,那个凶恶的男人又来了,狗娃高兴极了。
阿哥回来了!阿哥回来了!
咦?阿哥呢?阿哥在哪里?阿哥没有一起回来吗?阿哥他……怎么了……
破旧的小屋里,娘在灶上哭泣着,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妹也跟着号哭着,狗娃突然全身发寒。
我阿哥呢?我阿哥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等身体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扑到那个男人身上去嘶喊了,男人不耐烦的一把挥开甩狗娃,啐了一口,大骂着什么“要不是东家好心叫我来给你们报个信儿,你们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知道他死了呢?”
死了?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身形瘦小的狗娃一下扑到男人的腿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男人大叫起来,在娘和妹妹的惊叫声中,一脚把他踢了开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碰到墙角才停下来。
你骗人!我阿哥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老子闲着没事骗你这个小次老做什么?他早死了!东家上个月就给埋了,告诉你们,是你们遇到好人了……
狗娃眼前发黑,摇了几下倒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娘在一边抹着眼泪说幸好挺了过来,不然可怎么办啊?
本就木讷的爹爹在这几天里变的更加沉默了,狗娃惊奇的发现自己那个爱哭的小妹居然不见了,问娘娘,娘也像父亲一样沉默了起来,过了很久才摸着自己的头说有自己在就好。
狗娃懵了,转头看爹爹,爹没有说话扛起锄头去了田里,夕阳把他的背影拉的老长老长。
听门口的张大娘说,爹娘为了给自己看病,把妹妹卖给了东边村子的一户人家去做童养媳了。
什么是童养媳?
傻孩子,就是给人家当媳妇儿呗。
媳妇儿是可以用来买卖的吗?
张大娘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妹妹还小,要卖也应该卖我才对啊。
唉,你是男孩子啊,要留着你给你们家传宗接代给你爹妈养老送终啊。再说东边的日子要好过的多,细妹去了也是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