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仿佛有一只在暗处操控的魔手,要把她扯进无尽的地狱。
她跑得脚好痛,胸口也痛得喘不过气,眼中浮起了红雾。可,她的孩子们在哪里?
等她扶住能撑住她颤抖身体的墙,匾额上褪色的暗红字体模糊的映人了她快要睁不开的眼瞳。
祠堂。
她怎么跑到人家的祠堂来?
没能够细想,她听见了蕾儿含糊的哭声。
支着快要解体的身子,她推开虚掩的门。
里面只有点点看似鬼火的烛光,窗子被封死了,阳光被禁锢在外面,暗影幢幢,叫人毛骨惊然。
“蕾儿……萨儿……”她跨进门槛,试着喊。
模糊的呜鸣声从角落发出。
突然间,烛光大亮。
不知道多久年代前的祖先牌位,一阶阶的泛着黄。
戚浅秋压抑着心底突地攀升的骇意,拼命让眼睛适应里面诡谲的气氛。
蓦然,几张风干橘子皮的老脸冒了出来。
“戚家寡妇。”
“诱饵想不到的好用。”
“不该你说的你闭嘴!”
七嘴八舌,是人。这认知,却让她一颗心又摆荡了起来。
鬼,隔着幽冥,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人却不然,人心难测——
以前她或许天真无邪,但这些年的生活已教会了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的孩子…”
“他们都在,你安心。”
戚浅秋一点一点的看明白,这里有几个人是昨日见过的。
“小孩子不懂事,要是哪里得罪各位街坊邻居,我在这里跟大家说对不起。”她福了福身子。
“戚家寡妇,我们今天叫你来,为的是要你同我们配合一件事。”千家族的长老还是以为女子可欺。
她忍下想纠正这些人的想法,算了,连她夫君姓氏都没弄清楚,戚寡妇就戚寡妇,随便他们爱怎么叫。
“乖乖配合就没事了。”村长眼中露出垂涎美色的猥琐,他搓着手不断的在戚浅秋四周绕着。
几个受扇动而聚集的村民乡勇,俨如野兽,眼神不善的盯着宛如可人驯羊落入虎群中的戚浅秋。
她忍下作呕的感觉,环住自己的双臂。
“你知道我是千家年纪最长的老人,大家都听我的,你要是敢违背我,就休想在这村落生活下去。”
她点头。知道这些人的恶势力建筑在道德的尺度上,他们拿卫道当刀枪,不顺从的人拿来当砧板上的肉。
只要他点个头,或许她就会被乱棍打死也说不定。
“听话最好,只要你答应我,孩子就还你。”
“你要我答应什么?”
“我想你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睡过你的男人恐怕不少,如今千家那个孩子被你的美色所惑,看他对你颠颠倒倒的样子,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所以,我要你叫他高价收购我们的地。”
“我是清白的,我端正的做人,你们怎么敢这样合血喷人!”
戚浅秋气急了,这些人睁眼说瞎话,不怕老天劈下雷来吗?
“唷,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早就住到男人家里,胡天胡地的事传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污秽难听,寡妇就是寡妇,你还是认了吧!”
长老没有为人长辈应该有的体恤慈悲心,只一味的将无妄的罪名挂在她身上。
“娼妇!”村长加了句。
长老作出制止的手势。
“你允了,我们万事甘休,不允,后果……嘿嘿,绝不是你想得出来的悲惨喔,你是聪明人,不会想尝试的。”
“你们这些被猪油蒙蔽了良心的人,这种下作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他们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他们攻击她也就算了,却连千郁树那么好的人也一起拖下水,这些人真是龌龊得叫人恶心!
“啪!”响亮的耳刮子响起。
“贱妇!”
戚浅秋被巨灵神掌打得脸颊火辣、眼冒金星,身子跌跌撞撞的去碰到众人,她猛然一凛,逃了开来,却已被多只从暗处伸过来的魔掌吃了豆腐。
她气急攻心,可是一滴眼泪也不肯示弱。
只要她哭,这些人更不会放过她的。
拐了脚,就算疼入心坎,她还是要忍着。
“我不会答应的,千大爷是堂堂正正的好人,你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你们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被抢白一顿的老人们脸皮上挂不住,抓起拐杖就要往她的身于击下。
“我要开了祠堂,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坏我的事!”
戚浅秋被众人的狰狞给吓得又跌了个跤,手肘碰到圆柱,火辣的痛直往脑子冲,她闭上眼,等待即将加诸于身的痛。
然而,预期中的痛苦被杂沓的人声给取代。
一双健壮的臂膀无限温柔的扶起她。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千郁树,失了血色的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这一刻眼泪才从眼角滑下。
千郁树抱紧在他怀抱颤抖的身躯,脸上太阳穴的抽动一直没停过。
“啊!孩子……孩子……”她念念不忘。
“我找到了!”
石头庞大的身体从里处出来,一手各牵一个孩子。
“爹爹……娘娘。”蕾儿直奔戚浅秋的怀抱。
慢吞吞走来的萨儿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将会接受什么处罚。
戚浅秋一手搂过略微受惊的萨儿,把他抱得死紧。
萨儿先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反过来安慰着她。“大娘,我很好,你不要哭了。”
她把萨儿全身摸了个透,直到确定他没有分毫受伤,才又重新搂着两个孩子,又亲又吻,惹得萨儿尴尬得要死,脚却不想走开。
“世侄!”千长老眼睛挤呀挤的,示意后面那些壮丁过来帮他壮声势,可那些人却惧于石头,轰地化作鸟兽散。
本来就仓卒成军,利之所趋,这下破局了,当然一哄而散。
“你好样的,照顾过了我的前妻,现在又重施故技,你对我的家人还真特别有心呐。”阴阴冷冷的千郁树,一个眼神就有无限权威。
“淑女那件事不是我的错,是她体弱,等不及你从外地回来,不能怪我!”淑女是千郁树前妻的闺名。
他们居然直喊她的名字!
拉着几个同他年纪的长老,千长老不让他们离开,要死大家一起死!
有难同当。
“要不是你一心刁难,开祠堂,拿祖宗家法威吓她,吓得她心疾发作,却还不肯送她就医,她会那么早就去了?再说她哪里错了?就因为我们家道中落,就必须要受你们这些人的欺负?你连妇道人家都不放过,你才是禽兽不如!”
吞咽在心中多时的愤怒一古脑爆发了,说到恨处,千郁树的黑眸充满了少见的怨。
石头像赶小鸡似的咧嘴对着孩子们说:“老虎不发威老是被当成病猫,那个老家伙完蛋了,小孩子不宜观看,石头叔带你们去外面等爹。”
抬眼看见戚浅秋的忧容,他跟着道:“妹子,外面空气好,我们出去如何?”他熊般的脸一这就遮住了她的视线。
“我担心……”她探呀探还是看不到后面的景象。
“我用十根手指头保证,千树会一根头发也不掉的出来。”
她往外移动脚步,同时不断的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直到石头拢上祠堂大门。
“这些老头子,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他们好多人,千大爷只有一个。”戚浅秋盯着什么声响也听不出来的门。
“妹子,你放心,他会帮你出气的,那家伙平常安静,可是谁敢抢他心爱的东西,他会拼命的!”石头笑得牙齿都露出来。
“大哥!”戚浅秋露出女儿娇态的跺脚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