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客,步弭愁差点想抽回脚步,不过乱惊虹已经看见她了,他招她过去。
「爹。」她怯生生的开口。
「嗯,你眼里总算还有我这个爹。」步亭云没有什么改变,就算看见很久不见的女儿,口气也没有松软些。
「爹。」她心惶惶地站在大厅中央,像待审的犯人。
乱惊虹走到她身后,给予无言的支持。
「你是不像话,出了家门就把我这个爹给忘了吗?」
「不是的,爹,我没有一日忘记过你。」
「这还差不多!」他摸摸胡须。
步弭愁摸不清父亲来黑岩的用意,说是专程来看她的又不像,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呢?
乱惊虹适时解了她的疑惑。
「今天是除夕,我请爹过门来吃团圆饭。」
嘎,她不敢相信。
「你跟这家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这做老子的还有什么话说。」步亭云长长一叹。他可没说乱惊虹送了他一块价值连城的金矿坑才堵住他的嘴。
步弭愁睑一红。
「我去吩咐厨房多煮几道爹爹爱吃的菜。」小俩口相视一笑,许多事情尽在不言中。
「我陪你。」
「爹爹没人陪。」
「谁说,花花这不是来了。」乱惊虹笑指远处。
「你……她跟爹爹?」小俩口咬着耳朵,咬得当事人一张老脸不知道往哪摆。
「你未来的老公、夫君我聪明绝顶吧?」乱惊虹想邀功。
步弭愁用两指比了下。
「什么?只一咪咪?」他可不依。
淘气的人知道会被追杀,早早逃跑了。
想逃?不可能。
天涯海角都追到你!
☆ ☆ ☆
他们两人一生无子,却是恩恩爱爱的过了一辈子。
至于被阿袛僧带走的小邪,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欲知天青鳞与秋栀儿的曲折爱恋,请看陈毓华花园系列《青鳞》
第十章
故事之前……
缥缈的宫殿,如剪纸贴熨在流离的雾中,银色的月光如碎金片的洒落一地,迷雾被风吹开,怵目惊心的断垣残壁展现眼前,高贵的塔被火纹去了大半,剩下的塔尖摇摇欲坠,是大火后遗留的废墟。
原来的辉煌消失了,那场大火使得所有瑰丽的残余建筑沉入水泽,迷离彷佛全是水气所造成的错觉。
水遮去了一切。
是吗?一切……所有……
似乎不尽然。
不见天日的谷底,潺潺的暖泉,狂巨的惊瀑,拔天高的松针茂密如华盖,不知多少年生成的青苔一层又一层,铺成厚厚的绿毯。
雾,白茫茫的取代了大地上所有的颜色,妖魅的氛围覆着冷意砭人肌骨,构成难以言喻的凄清。
「主人。」略带焦急的声音从空旷的洞穴这头出现,撞上岩壁又传回来,形成吊诡的低语。
「站在那里就好。」一身洁白的男子——第耳天反剪着手站在花海里,绝尘遗世。
他罩着纱衣,长长的纱拖在地上,水袖纹着艳红的鸟萝,露出一只洁白的手,小指钳着金指套,微微的翘着。
瞎女郎硬生生的煞住脚步。
顺着钟乳石滴下来的天然寒水滴答的落入水窟里,寒意更甚。
披散着一头黑墨长发的男子偏过了头,露出侧面如玉般的半边脸。
风起,满地每一朵花都有幼儿巴掌大的花瓣迎风摇曳舞动,花粉满天漫飞。
这样的奇景简直是梦幻。
「主人,危险。」此处是禁地,她虽然瞎了眼,但从她鼻前飘过的味道使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比谁都明白这地方的可怕。
「闭气。」第耳天抬起好看的面容,目不转睛的欣赏花浪。
这是地狱奇景,怎能错过。
「可是你……」她奋不顾身的想闯进来。
「你是我养的狗,居然敢抗今。」他的声音全然没有感情,阴森得叫瞎女郎退了好几步。
花海飞扬,花粉无所不在,钻进瞎女郎用薄纱遮掩的鼻子。
停不住的咳嗽是山谷除了风以外唯一的声音。
在这山谷,每一朵叫人爱不释手的花都有毒。
混乱的情绪在他眼中只稍作停留。
喜怒无常的第耳天从小指弹出些微的粉末,不见什么大动作,突然,一条吐着火舌的金龙直奔花海,所经过的地方立刻焦黑一片,恶臭异常。
「主人,你做什么?」她的眼虽坏了,鼻子可是此狗还灵。
「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你来说嘴。」他这一身阴晦的人,天地不容。
瞎女郎低下了头。
「烧掉这片罂粟海,你身上的毒……」就无药可解了啊!
烟雾弥漫,她忘记自己应该掩住所有的肌肤,只要一个不小心,毒物无所不在,谁也不敢保证能不受侵蚀。
可她一心系在他身上。
「担心我?」第耳天森冷地开口,「不如先替我手里这盏本命灯烦恼吧,我要有个失手,这本命灯的主人可就完蛋了。」
约莫巴掌大的莲花灯,每一片花瓣都用朱砂画了满满的符咒,莲心处不见烛蕊却是火色盈盈,蒙胧中有个小小的娃娃在里头玩耍睡觉,活蹦乱跳的生活着。
瞎女郎俏脸变了,颤声说道:「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处罚他,就是不可以烧了他的本命灯,没有这个,他……」因为过于惊恐,语到咽喉已不成句。
「世间多是薄情人,你眼瞎得不够彻底啊!」他嘲笑她不够无情。
瞎女郎抓住洞穴的岩壁,指透三分。
她缄默不到片刻,第耳天弹指便将本命灯抛进火海。
「既然你这么替他紧张,不如到火海去找吧。」他凉凉说道,不带一丝人该有的感情。
瞎女郎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握,心知再对第耳天说什么话都是枉然。
她一步步走进火海,不管烫人的火气,才几步路,地上翻滚如蛇的火焰马上吞噬了她的小腿。
第耳天漠然转身离开,对身后如火如荼的花葬丝毫不觉可惜。
——愚蠢。
——愚蠢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