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常青笑道:“公主错了。法令可改,人心又怎么能改?与其让驸马爷自行选立一个会与公主争宠的,不如公主送一个会帮公主看住驸马爷的。有她在,驸马爷再也不好另立姬妾,再说,万一驸马爷的心思被谁勾走了,公主至少有个报信的人。”
耀天胸膛急遽起伏,摇头道:“不行。别的都可商量,只有这个不行。”
贵常青知道此时不宜冒进,退一步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公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下决定也不迟。”
躬身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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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天看着垂帘一阵耀眼晃动,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本来好好的心情为着贵常青的提议变得糟糕透顶,不由暗恨起贵常青来。
拦还拦不住呢,如今竟还要送一个过去?
想着云常法规可恶,女儿家出嫁,就该与夫婿一同生活才对。怎么公主却偏偏可怜,定要留在王宫内,彷佛成了银河两边的星,一颗在王宫,一颗在驸马府,干看着难受。
只是……
何侠英气俊美,威名震动天下,他这样的英雄,见的世面大了。如今做了驸马爷,名利权势全有,不知多少闺秀暗中瞅着他睑红,怎能保他没有个三心二意的时候?
万一驸马真的看上谁,要求立为姬妾,自己堂堂公主,难道真要废除法令,让天下人都耻笑她的妒心?
耀天不满地看着镜子,镜中嫉妒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忙随手捞过一条纱巾,覆了镜子。
绿衣在帘外道:“公主,新进贡的干花送来了。”
耀天心情正烦躁,不想被人打扰,扬声道:“拿开,没大事不许禀告。”
绿衣听她话中隐有怒气,唬了一跳,低声道:“是。”偷偷吐吐舌头,不知道丞相和公主说了什么,将公主气成这样。
刚要捧着装干花的碟子走开,又听见耀天命令:“绿衣,你就待在那。”
绿衣忙住了脚,道:“是。”站在帘外等着。
为什么身为公主,就要住在王宫呢?这般没有公道……
耀天想着贵常青的提议,仔细琢磨,又不是没道理。
那风音“不甚美”,就算驸马贪图新鲜,十天半月后,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温柔,善谈琴,也会唱歌”,只能陪驸马取乐解闷。
丞相找的人,耀天对风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则端茶倒水,近在枕边,驸马一举一动都看住了,二则万一驸马真被别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风音出手应付,吵闹纠缠,当那个丑角。
“如此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耀天自言自语,微微颌首。但想起何侠身边要多个姬妾,眉头深蹙,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说不出的气闷。
绿衣站在外面,听耀天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将窗边坠着宝石的垂帘狠狠拽着搓着,弄得嘎拉嘎了响,不一会,又一点动静都没了。
隔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出声音:“绿衣。”
“公主,绿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说,就说……”里面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绿衣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帘内。
耀天站在屋中央,挺着身,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公主?”绿衣试探着问了一声。
耀天无奈地吐了口气,脸如死灰:“你就说,公主想通了,丞相尽管去办吧。王令会写好送到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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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侠马不停蹄忙了一天,回到驸马府还没有喝一口水,王宫的使者就携着王令来了。
在屋内接了王令,命人送使者出门。冬灼见左右无人,低声抱怨道:“下面已经这么多眼线了,还不心足,连枕头边也要塞一个。我看八成又是丞相搞的鬼。”
何侠拿着王令,脸色铁青,没有作声。
不一会,侍从过来禀报:“驸马爷,府外有一队马车过来,说是公主送给驸马爷的风音姑娘到了。”
何侠眼中掠过怒意,淡淡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接。”一路放开步子,跨出驸马府门槛时,铁青的脸已经带了笑容。
“风音姑娘,劳累了。”何侠亲自上前,优雅地扶了马车中的女人下车。
风音落了地,对何侠缓缓屈膝行礼:“驸马爷。”声音娇怯,抬眼看何侠时,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一同进了府,何侠将她引到后院,边走边道:“王令刚到,姑娘的房间还未来得及布置。不如先到厅中喝茶,吃过晚饭,侍女们就该弄好了。”
风音低着头道:“风音是奉王令来伺候驸马爷的,奴婢罢了,何须另行布置房间。驸马爷就将从前侍女住过的房随便赏一间给风音好了。”停下脚步,刚好就在娉婷的房门前。
冬灼勃然变色,忍不住跨前一步,被何侠警告地扫了一眼,只能咬牙退下。
何侠柔声道:“既然如此,这件房空着也是空着,委屈姑娘住这里了。”
“多谢驸马爷。”风音温婉地笑了笑,朝何侠微微屈膝:“风音先去房中整理行李,再来伺候驸马爷用饭。”
“去吧。”
看着她推开房门,跨了进去。
何侠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冬灼黑着脸跟在后面。转过假山,听见身后传来铮铮琴声,显然是风音正在房中拨弄那具古琴。
冬灼煞住脚步,磨牙道:“贵常青,你这个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少爷,你怎么……”抬头时,发现何侠已经去远了。
☆☆☆
白雪化尽,春天终于到来。
又是摘花入鬓时。
比之前年,四国情势,已是又一副局面。
归乐王宫内,大王与王后族系的关系就如薄冰下的暗流,漩涡越转越急。
北漠上将军则尹正式归隐,带着夫人娇儿离开旧所。
东林大王在失望和悲叹中病逝,东林王后在群臣跪拜下,庄严登上大殿中央最高的宝座。
而随着白娉婷的死讯而来的,是镇北王楚北捷的失踪。
两大名将失其一,剩下的小敬安王何侠却没有妄动。
要称雄天下,须先卧薪尝胆。
云常驸马宝剑在手,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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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常郊外。
夜深月明,草虫低吟。
林外的小屋内,有白发老者盘坐席上,年轻的学生恭声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师请教。老师在北漠开讲授课已有多年,深受爱戴,为何定要离开北漠,到这云常来?”
老者笑道:“人老了,就怕死。四国即将大乱,不来云常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学生奇道:“老师怎么知道云常最安全?”
“呵呵,天下名将,一个楚北捷,一个何侠。现在还剩谁?”
“楚北捷不知所踪,何侠正在云常都城当他的驸马。”
“小敬安王怎会是甘心当驸马的人?”老者叹道:“归乐自取其祸,毁了敬安王府这道护国屏障,北漠走了则尹,东林失了楚北捷。一旦何侠领云常大军杀来,三国根本没有可以应付何侠的大将。要避战祸,除了云常,还能是哪里?”
“老师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何侠的将才,还有谁可以比肩?”
“有。”弟子道:“楚北捷。”
老者笑着看他,似宠溺地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楚北捷现在何方?”
那弟子倒也倔强,道:“只要活着,他就仍是名将,仍是何侠的对手。”
“人活着有什么用?如果像行尸走肉般,就算和何侠碰了面,也不过白送性命。”
“有一个人,定可以让他重新振作。”
“谁?”
“白娉婷。”
老者笑问:“白娉婷如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