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姐姐什么时候也变得知书达礼,还会教训起我们来了。”罔腰立刻顶回去,以前满及第总是逆来顺受,随她们爱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如今竟当着大家的面教训她,叫她一张脸挂不住,气得伸手就要往满及第推去。
反正现在不管闯什么祸她都不怕,她可是有强大的靠山呢。
她的夫君为什么要她来认这个姐姐,她还希望最好老死都不要再往来。
眼看充满敌意的青葱玉手就要触到满及第的胸口——
“啪!”她挥手掴掉罔腰的手。
声音清脆得令所有的人瞠目,就连一旁的男人也起了骚动。
罔腰看见自己丈夫的眼光朝这边投射过来,马上娇滴滴的飞奔过去,哀怨哭诉。
满及第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反应,打了妹妹她一点都没有得意的感觉,还对胜亲王深深一鞠躬,道:“对不起,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宠坏了妹妹,养大妹妹却没有教好她,是我的错。”
胜亲王约莫三十出头年纪,只见他推开缠人的罔腰,两手一揖。
“内人出丑,见笑!”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阅人无数,相对妻子的骄纵傲慢,满及第的谦谦有礼、知进退,深得他的好感。
“你胡说什么,我受欺负你还这样说,这算什么夫妻,我要休了你!”口没遮拦的罔腰还不知收敛。
胜亲王脸色一沉。“来人!夫人精神不稳,带她回府,唤大夫看诊。”
“哇,我不敢了!”一山还有一山高,罔腰的刁钻遇上胜亲王的冷厉只有靠边喘的份,她不断求饶。
然而胜亲王手一挥,佣仆立刻训练有素的把她带走了。
留下来的恨天等人,在丈夫频频递过来的眼神下,又把满及第拉到一旁准备询问堂余幽的状况,看能不能网罗他。
不过她们还没开口,满及第却先问:“小妹呢?”
“哎呀,大姐,你老问这些不打紧的,我们有正事,请你先回答我们好不好啊?”
有前车之鉴,罔市不自觉压低气焰,说话的态度和口气客气了几分,不过仍显得不够尊重。
得男拉住罔市的手,“姐姐先问吧!”
这些姐妹们一个比一个蠢,不知道什么叫兔死狐悲。
“我是想知道小妹最近的情况,你们有谁在照顾她吗?”看破是她六个妹妹中,惟一懂事,值得她宽慰,却也放不下心的。
“哎呀,大姐,我已经嫁出去了,看破过得如何不关我的事。”罔市撇得一干二净。
满及第转而看向得男,虽然心中不敢抱持任何希望,但她还是期盼她们其中有人能有一点手足情谊。
“我问过她啦,她不跟我。”
唉,果然。满及第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丫头跟我八字不合,我是不可能收留她的。”以为甚至恨不得没这个妹妹。
真的够了!她听不下去了。
满及第撇下一群妹妹,走向堂余幽。
“这下好了,大姐不知道男人在谈事情的时候最讨厌女人打扰吗?”说归说,罔市并不打算出手拉满及第一把。
“我家将军也是。”恨天耸耸肩附和。
对于夫君,她们的声音里都有一丝惧怕。
“你们两个恶心的女人,还不是摆明了要看大姐的笑话。”得男一针见血的道。
她是自私,但不至于假惺惺。
满及第并不理会她们,款款靠近堂余幽。
“相公,我有一事求你。”
“你说。”不喜应酬的堂余幽见到她,很高兴终于能转移话题,他让了个位子给她坐下。
罔市等人见此情况皆大为惊讶,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她们想象中的惨剧没发生,哼,小门小户的人家,没规矩嘛。
“我想把小妹接过来住,不知道可不可以?”
“也好,多一个人和你作伴。”堂余幽轻松快意的答应。
“谢谢夫君。”满及第满心欢喜,脸庞浮现喜悦的红润光彩。
她虽长得不出色,但是幸福的感觉描绘在她愉快满足的神情中,令人炫目。
“你跟妹妹们都叙过旧了?”其实方才她们的谈话他什么都没听漏,他差点想为她的改变喝彩。
“嗯。”她点点头。
“我们家没有准备多余人的饭,抱歉,我肚子饿了,先和我的娘子用膳去。”
堂余幽才不管大厅里那些位居高官的人,拉起满及第的手便大方离开。
这下,想借夫婿炫耀示威的满家妹妹们丢了大脸,而想借妻子攀亲带故,别有企图的高官将领被晾在一边,众人只好笑笑,各自找台阶下走人。
☆ ☆ ☆
“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谢谢相公帮我。”来到后院,满及第把手抽出他的掌握。
被他包裹过的手犹有余温,她羞赧的红了脸。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你一人独立处理的,我只旁观,你表现得很不错,适当的反击比一味退让更能激发对方的尊重,要不然你一辈子都不能解脱她们戴在你身上的枷锁。”堂余幽赞赏的看着她。
自古以来女人不受尊重,身份卑微,一生苦乐都掌握在男人手中,然而他并不想这么对待他的娘子,相反的,他认为女子也能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是你让我读书认字,知道坚强的意义在哪里,我还得感谢你。”
“举一反三,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好学生。”若非她是女儿身,科举及第应是囊中之物。
她这样好学,他感到相当骄傲。
“我生来是天足,又没有傲人的身家,你愿意收留我,还教我识字读书,我粉身碎骨都无法回报你的恩情。”就算以身相许……老天,她胡思乱想着什么啊!
“你心里头的事情可以放下来了,她们都已经出嫁,选择的夫婿也都是朝廷重臣,一生荣华富贵不用愁了。”堂余幽就事论事,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但是这听在满及第耳中却有不同的解读,她明白这表示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知道。”她咬着下唇,像是心中塞满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心动的人是她?
他谨守礼教,从不逾越一步,她却私心的想破坏这一切,真是可恨又可悲!
枯叶随风漫天席卷过来,扑上她睁不开的眼。
时光为什么不能静止?她的哀愁如丝绵长啊……
☆ ☆ ☆
风萧萧,在深深的夜,天气非常寒冷,体寒的满及第一双脚冷得像冰棍似的,她起床穿了两双袜子仍然不见效果,只好里着被子起来发呆。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凄清的夜里,所有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感觉像寻到出口般,千丝万缕的跑出来,箍住她,让她痛苦难当?
当初她以为自己是嫁给一个鬼魂,万万没想到会有一个活生生的夫君,甚至爱上她的夫君。
但是她留在这个家的最终理由消失了,当初求来这婚姻为的不是自己,现在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她不甘愿,是的,不甘愿,若就这样离开,她会一辈子怨恨自己的。
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蛊惑着她,卸下被子,穿上绣花鞋,满及第走出门外。
小小的院落洒落一地清冷月光,寒风吹拂,百年老树传出的声响,就着月色,她熟悉的穿过回廊,堂余幽亮着光亮的房间让她精神百倍。
然而,再往前多走几步,她见到一个惊骇的画面!
一群黑衣蒙面人挟持着堂余幽正要离开。
“慢着!你们想做什么?把人放下来!”她紧张的斥喝。
“别伤她!”堂余幽被押困在人群中,见满及第突然出现,他心中一惊,连忙出声。
黑衣蒙面人尚未行动,满及第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向前,对着他们又咬又啃。没办法,她只是个弱女子,要打,手无缚鸡之力,要在谈笑间摆平这些看似凶神恶煞的人,恐怕说得咬到舌头人家还不领情,不如横冲直撞,也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