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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边城秋易知

  伊祁愤然跑出太守府,原是想上街转转散心,不料才出府门就险些撞上一位盔甲披挂,满身风尘,腋下挟了个雁翎头盔的青年。两人都是闷着头闯的,幸好反应都甚灵敏,在撞上前及时侧开身子。

  皱皱眉,心下正没好气,刚想发火,却听对方已开口道:「抱歉,是本将走得太急。」

  声音低沉有力,语气平和,看打扮官位不低,却全无仗势欺人之意,伊祁气一和,又抬头丈量,发觉对方身形甚是高大,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勾鼻鹰眸,薄唇紧抿,方方正正的下巴略有些胡梗,刚直之气逸于言表,举止间霸气隐而不露,敛收于眉宇间,完全不是他这个年龄便能作到的。他便有如一把远古流传下,已锋芒尽敛的宝剑,无需借助任何声势,便能让见到的人意识到非凡的身价。



  青年也打量了会儿伊祁,突然问道:「你是伊祁?」

  伊祁眉一动,瞪着他代表身份的虎形护心甲:「你是李凌文?!」

  「看来他果然回到边关了。」李凌文将雁翎头盔挟到臂间,大步踏入太守府。

  伊祁本来要去闲转的,但见到李凌文,又起了好奇之念。当年伦王之变,镇守边关的李凌文一直是轩辕心上最麻烦的一根刺。如此头痛,却又舍不得亦或无法换掉,应是有其让人刮目相看的才能。少年打定主意从军,自不愿放过这个就近观察的好机会,当下尾随而入。

  花厅里,祈世子与太守正漫无边际地打着哈哈,突觉杀气破空,当下足尖一转,连人带椅移横移数尺,原先坐的地方,被强霸劲气打出一个大坑来。

  太守正为他那一地由砺石谷开采的水磨青砖受损而哀叹,厅外攻势又来。连续三道掌力,毫不容情。千军万马中砺练出来的掌法,同样挟带着三军肃杀一往无回之气,狂暴惊人。



  祈世子已失先机,险之又险地以百步千踪避开第一掌,先前坐着的酸枝镶云母石的太师椅立时粉碎,他借木屑飞溅之际,避开第两掌,不料第三掌已无声无息地自肋下迎来。眼见无路可避,只得单掌迎上。

  两人真气一撞,劲道横溢。周围一丈内,桌几齐齐震飞。

  「好一招移形换位。果不愧是暗流首领。」

  「哪及得上镇守边关威名赫赫的李将军。」

  单掌互抵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大笑着收回手。

  李凌文脸上冷硬的线条,更是如解冻风来,化为春色。

  「好久不见,阿情。」

  「彼此彼此,小文。」

  跟回来看热闹的伊祁叹了口气:「原来又是旧识。」

  「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我怎么舍得不来见你。」

  「听说你不久前来过边关,那时就不见你舍不得了!」

  「当时皇命在身,不克久留啊!」

  「阿情,你跟柳残梦在天香楼喝花酒的事,在边关可是流传了月余。」李凌文一脸的难以苟同,一掌拍在祈世子左肩。祈世子唉了声,抱怨道:

  「不要这么粗鲁,本王千金之躯,哪能让你这样拍来拍去。」

  他虽是这般说,李凌文还是发现了,抄住他左腕,讶道:「你左臂怎么真气缓滞不通……何时负的伤,怎么还没好?」

  「没事,没事。刚才跟你对了一掌,真气一时还没平复下来。」打了个哈哈,祈世子看向一旁华太守:

  「华大人,这接风宴变成这样,是不是着人再办一桌?」

  「卑职这就唤人。」华太守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闻言又是一脸谄媚。忙不迭地招唤下人换下酒席。

  伊祁却发觉此人确是不简单——之前,祈世子与李凌文打得厅内杀气冲天,华太守却只是为他那一地价值不斐的青砖哀叹,对身旁的劲风全然无动于衷。

  若他不是个死要钱的吝啬鬼,那只能说,边关确是卧虎藏龙之地。

  外出游玩一天,探得不少消息。伊祁心满意足地抱着大堆战利品回太守府,见偏厅灯火通明,祈世子与李凌文似乎还在拼酒。

  有些不悦地努了下嘴,少年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转了转,悄悄潜过去,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消息。不料,烛火通明下,只余一黄衣一铁甲二人。

  烛火照在三尺青锋,明波流逝。

  青锋便架在黄衣青年的脖子上。

  李凌文站起身,缓缓道:「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这是两人之前见面时说的话。

  此时,全无一点故友相见的热诚,有的只是无尽杀机。

  黄衣青年眼皮子动了动,抬眸,亦是一笑。

  「我又怎么舍得不来见你。」

  桌上的油灯爆了朵灯花,乍亮又黯,被风吹得摇晃不定。

  持着剑的手很稳定,纵然他眸中已是惊涛骇浪:「你不否认?」

  「这是事实啊!」祈世子侧眼看着颈上的青锋,轻轻吐气,「包围雪漫山庄的确实是我,逼死伦王的也是我。」

  手一紧,在祈世子的脖子上划了道血痕。

  「师父可曾亏待过你们?!」

  「没有。」

  「要不是师父,轩辕如何坐得牢他现在的地位?!为了他,师父盛年之时便退隐泉林,不问世事。可是他为朝廷付出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恩将仇报,联手逼死了他唯一的子嗣!」

  「九王叔对朝廷恩比天高,不可抹杀。」祈世子抿紧唇,怒目对上李凌文:「但伦王之过,也同样不可抹杀。他为了一己之私,将江山投入洪炉,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说得好!!可惜我只是不明是非的小人!」李凌文手中长剑一振,三尺龙吟,「我今日不要来与你说理的。取出你的霜月天来,我们打上一场。」

  世间事,原便非有理就行得通的。七情六欲,爱恨嗔怒,又岂是一个理字便概括得了。

  方寸人心,深不可测。

  「我虽与理无亏,却与义有损。」祈世子直直注视着李凌文,目光微黯:「所以我今日来,你若要代九王叔出气,尽管出手。」

  「你道我下不了手?!」李凌文冷笑,手中长剑一旋,刺入祈世子左肩肩井。他在边关多年,惯常审讯探子奸细,知道人体哪些关节筋脉最耐不住痛。这一剑看似随意,却刺在气脉,祈世子左肩一缩,唇都白了。

  「你要用霜月天,还有几分生机。我给你选择,拔出你的剑来。」

  「当初大家跟着九王叔习武时,曾起过誓。」祈世子慢慢说着,想起当日尚自年幼的诸人,目光一振:

  「若有犯规戒,作出对不起九王叔之事,甘受三刀九剑之伤。」

  「你!」

  李凌文看着刺入祈情肩膀三寸的剑锋,鲜血不断顺着剑身逸出:「你执意如此,便怨不得我。」

  手中剑花一抖,右肩肩井同个位置,又是一剑。

  伊祁在窗外听得三刀九剑,便已脸色一变,不及想便要下去救人,却被人按住肩膀。他一惊,回首竟是华太守。

  华太守还是一身的富富泰泰,见伊祁转过脸来,比手「嘘「了一声。

  「别出去。」他张嘴用唇型说。

  少年一挣,没有挣脱,华太守又张口无声比道:「下去也没用。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事,必须他们自己解决。」

  一、两、三、四……左右肩井,两臂肘弯,剑由原先刻意折磨的缓慢进出,到后来的快捷的挑刺,两肋各一剑,左腿一剑,祈世子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上薄薄一层,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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