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我笑了笑,示意坐下等一会儿,继续用流利的英语讲电话。
我没坐,站在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很快,他放下电话:“这里太乱,我们出去谈吧。”
“要是每次找工作都有人请吃饭该多好啊。”酒足饭饱,我满足地叹气。
肖畅笑笑,直接切入正题:“你想应聘什么职位?”
“贵公司都有什么职位?”我正襟危坐,汗颜啊,事实上简历递到哪里都记不清了。
“你呀,还是什么都不上心。”
他含笑摇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我对他的公司和所应聘的职位一无所知时,不得不叹息:“先跟着我干吧,等有了经验再去找更好的工作。”
于是我有了生平第一份工作。
那天晚上我试探着问:“石斌,你有没有觉得两个人一起住不习惯?”
“没有。”
他对着电脑,头也不抬。其实我应该感激,虽然他是带着工作回来的,但是最少回来了,就坐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你看,我们的作息时间几乎是颠倒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看电视都看不到一起。”事实上他什么兴趣爱好都没有,除了赚钱。
“电视归你,我不看。”
我无力地支额:“石斌,我想搬出去住。”
他终于回头,紧盯着我:“再说一次,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我找到工作了,可是公司比较远,我想在那附近租一套房子。”
“什么公司,在哪儿?”
肖怎么不把公司设到郊区去?我叹气,报上公司的名字,却没说地点,然后用诸如独立,自强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申辩了几句,他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新成立的小公司,哪能入石总的眼?”
“昨天送你回来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打车从来不问司机的名字,也不和他们聊天的。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查发票,不过——”我懊恼地敲了敲头:“好像忘了要。”
他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拽过来:“我还没瞎。”
但是肯定没看清楚,我一推到底,反正是醉了,他除了骂我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 ※ ※
肖畅的公司应该算咨询吧,就是寻找意欲向国外发展的国内公司,为他们审核,包装,出谋划策,再推到国外,美国和欧洲几个主要的国家有他的伙伴,剩下的事由那些人接手。
由于刚刚起步,他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在我看来一团乱麻的工作,他做起来却如抽丝剥茧一般有条不紊,多紧急的情况,多难缠的客户也游刃有余,应付自如。有着儒雅风度和大将气魄的肖,我再次为他折服,跟着他,用崇拜的眼神追随着他,仿佛又回到的少年时期。
他说我最大的毛病是漫不经心,对我就应该使劲压担子,于是我终日累得象驴子,干的却都是打杂的活,如果是别人,我早撂挑子不干了,可是对上他,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一个月后,领到了第一份薪水,比想象中的要少,我说:“肖哥也太小气了吧,我很努力的。”
他笑了:“还有一半,我帮你存了个账户,省得你乱花。小弟,干得不错,下周开始做业务吧。”
他鼓励似的揽住我的肩,我僵了一下,不落痕迹挪开,轻松道:“如果比现在还累就算了。”
“在抱怨了?好,”他含笑勾起我的手指:“我保证,等你做成第一笔生意,我请你吃大餐,外加两天休假。”
他的神情动作就像从前许诺是一样,我的眼眶发酸,心怦怦跳,还要做出兴奋欢呼状,真真考验我的能力。
“这么高兴啊,看来我以前对你不好了?”他笑容不变,目光却深沉起来。
一语双关,我也笑:“就是啊,肖哥以前让我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吗?”他的神色略显黯然。
“对,肖哥那么都好,把我都比没了,当然难过。”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找了个借口出来,进洗手间打电话。
“石斌,我赚钱了,晚上请你吃饭。”
说完就后悔了,一激动忘了和他吃饭最少要提前十天预约,而且如果临时有事我肯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今天不行。”
果然,我泄气:“算了。”
“我怕你那点钱不够我吃。”他在那边笑起来:“看在你一发钱就想到我的份儿上,可以考虑陪你喝咖啡。”
“我喝咖啡要睡不着觉。”
“要不然——”他的声调变成让我心跳的低沉磁性:“我们回家喝酒,我觉得你喝完酒更带劲。”
想起那天的狂热和事后让我回味无穷的吻,我骂他龌龊,心里却隐隐期待。
他又笑起来:“不过要晚一些,我还有点事。”
就知道,我无奈:“那我先去找别人喝。”
“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乖乖回家等着。”
那天我等到11点,他终于回来,却已经喝得醉醺醺,连澡也没洗倒头就睡,我打游戏到凌晨3点才在沙发上睡着。
沙发终究不舒服,又没有枕头,我基本上半小时醒一次,5点多的时候又醒了,听得里面有动静,似乎是他上了趟厕所,不一会儿,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头乱发出来,我缩着身子装睡,听着他声音沙哑的自言自语:“又把他踢下床了,不应该啊。”
他从小独自睡双人床,霸道惯了,我们刚住在一起时经常被他挤得半夜去睡沙发,过了很久才基本上相安无事。
他踢踢嗒嗒地走过来叫了我两声,见我没动静,又推了一把:“起来,上床睡。”
我在他持续骚扰的手上用力一拍:“……讨厌。”
“找揍啊你,起来。”
他在我脸上拍了两下,我干脆背过身不理他。
身子突然一轻,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喷在耳边:“真是猪啊,重死了,别动,再动把你扔出去。”
我使劲勾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
“松手,想勒死我啊。”
我撒手,身子猛地向后仰,他大吃一惊,用力把我向前一扔,我“嗵”的一声砸进被子里,他脚下一个趔趄双膝跪地,手刚好扶住床边才没摔个狗啃泥。
“还没到过年,你磕什么头啊,我可没有压岁钱,石总,你亏了——”我捂着肚子笑。
“找死啊你。”
他扑上来按住我,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我趴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笑,”他咬牙切齿,揪住我气急败坏地边吼边摇:“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摔成脑震荡了,知不知道——”
我反手抱住他:“我爱你,石斌。”
“你这个——”他的动作猛然停下。
“我爱你。”
“废话,”他声音粗嘎,嘴角却咧开一个得意的弧度:“你不爱我爱谁?”
说实话,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孩子气,还不如发怒时来的好看,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有一种让他生气的冲动,其实激怒他或逗他高兴都只需一句话而已,而他却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快,又为什么感动,所以,渐渐的我也失去了说这一句话的兴趣。
当然,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秉承自己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自信得有些可怜,不是吗,以为对自己一心一意、爱之弥深的情人,却时时把分手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是默默地咽下去。
每当这两个字呼之欲出的时候,掠过心头的疼痛便让我知道毋庸置疑的爱,于是心有不甘地试探,然后在他露出哪怕一丝在乎和温情的时候如释重负地放弃,只是,不知幸运抑或悲哀,这一切他全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