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一愣,防范地看着我,眼睛里却蕴藏了几分得意的傲气,大概以为我是搭讪的登徒子。
我微笑:“早听克己兄说过,他未婚妻才貌双全,果然没有夸口。听说你们快结婚了,到时我一定去讨杯酒喝。”
她的脸色突变:“你认错人了。”
说完快走两步,推门进入悉尼厅,居然就在我们香港厅的斜对面。
我不紧不慢地回屋,刚坐好,就听对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隐约几声争吵后,不耐烦的男人夺门而出,另一个拉住他不放,委屈的抽泣令人心疼,男人却更加不耐烦,随着服务生的介入,嘈杂声扩大到走廊。
“搞什么?我去看看。”
我忙拉住一脸兴奋的石斌。
“你多大了,还看热闹,有点修养好不好?”
“再说一遍,”他横眉立目,伸胳膊勒住我的脖子:“你说谁没修养?”
“我,是我没修养还不行吗?石斌,你勒死我了。”
范绰在一边哈哈大笑:“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大概就是这样签下的,石斌,你要小心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你什么意思?”石斌挑眉。
我趁机推开他,把椅子挪回原位,听听外面已经安静下来,没想到那两句话效果这么好,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至于范绰什么意思,石斌想不到,也问不出来,而我是不在乎。
佛说,你看到的东西就是你心中的反映。
我看一切都是复杂的,而石斌看一切都很简单,所以我常常束手无策,而他都是迎刃而解,所以,他总是比我快活、比我自在。
他的恣意,即便是我也不免嫉妒,何况其他人。
早晨,石斌象往常一样。
“你要走就走,让我多睡一会儿行不行?”
真是的,周末也不让人消停,这家伙生活习惯好的吓人,十年了,没见他睡过一天懒觉,就是半夜加班,早晨8点之前也要起床,唯一的例外是出国回来倒时差。
“起来,跟我去吃早点,回来再睡。”
他掀开被子,我蜷着身子缩成一团,就是不肯离开床。
“妈的,猪还知道吃呢,你个懒货,连当猪都不够格。快起,再赖我揍你了?”
他的手在我屁股上拍了两下,看我还不动地儿,干脆替我套上毛衣毛裤,拖进洗手间。
我闷头刷牙洗脸,他把手肘支在洗手池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猪,你刚才做什么梦了?”
我怔住,梦?是好象做梦了,似乎梦到小时候的事,该死,没说什么梦话吧?
“别又想瞎编蒙我。”
他敲我的头,好疼,这人永远不知道轻重,我皱眉:“谁瞎编?我压根儿就没做梦。”
“还没做梦,就7点的时候,你抿着嘴儿笑得那叫一个美,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说,是不是梦见我了?我干什么了让你偷着乐?”
“呸,梦见你我哭还来不及呢。”
我拿过毛巾擦脸,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翻了个仰在洗手台上,后腰硌在凉呼呼硬邦邦的大理石边缘,身体几乎折成90度,混蛋,就算我柔韧性不错,这样还是很难受。
他的老师和朋友都说,石斌虽然张扬了些,可是从善如流,知错就改。哼,什么呀,这么多年,他从来听不进我一句“逆耳忠言”,早知顺着他说就好了。
“老实说你梦见谁了?”
他双手大力摁着我的肩,我怀疑一句不入耳,就能被他打进地底。
我瞟他一眼,小声嘀咕:“差劲,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干嘛非让我说?”
“别废话,说不说?”语气依然严厉,手却放松了,眼睛里隐约带出兴奋和得意。
“当然是你。”我搂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拿腔拿调地说:“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嘛,除了你我还能梦见谁?”
“酸不酸啊你,”他忍俊不禁,大掌一推我的头:“去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儿找给我。”
我心一紧:“干嘛?”
“过一阵子我带你出国一趟,需要办张护照。”他推我一把:“看看都几点了,别磨蹭,快去找。”
“哦。”
身份证随身携带,可是户口本在肖畅那里,一个多月前,我让肖畅从门卫那里拿走了几乎所有证件和一些衣物,后来取衣服时也曾想拿回来,犹豫了半天,觉得也许放在肖畅那里更方便,最少从他那里拿不会像上次那样费劲。
我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突然一拍脑门:“糟,户口本在我放单位了。”
“那玩意儿你放单位干嘛?”
“找工作时用来着,我顺手就放那儿了,好像和毕业证什么的在一起。”
“你长脑袋干嘛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拿回来,要是丢了看你怎么办?”
他不满地骂我几句,我只管小心应对,最后他说:“算了,周一我送你去单位,你上去拿给我。”
我松口气,今天去肖畅那里拿回来就行。
“喂,外衣在这儿呢,你还上哪儿去?”
石斌拽住我,把夹克衫罩在我肩上,我配合地伸开胳膊,看向卧室书桌。
“手机充好电了,我去拿。”
“就一会儿工夫,拿什么拿。”他帮我拉上拉链,突然抱住我嘿嘿笑了两声,拖长声音说:“还是——你想跟我去加班,是不是想时时刻刻看到我,嗯?”
他目光烁烁,那是亲吻的先兆,我先发制人,在他的嘴唇碰到我之前,抬起膝盖轻轻一顶,正中目标。
“想死啊你。”
他弯下腰愤怒地低吼,抬手要打,我趁他松手的瞬间跑出去,哈哈,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的,我按下电梯,回头冲他招手。
“快点儿,磨蹭死了,真是的,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要是我是你老——嗯,员工,早把你给炒——咳,早不在你手下干了。”
“狗东西,敢学我说话,胆大了你,等着——”
他碰上门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我闪身进了电梯,刚好把他关在外面。
初冬的早晨,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给如茵的绿草铺上一层耀眼的金黄,空气真好,我晃晃悠悠地溜达到小区门口,惬意地伸着腰。
小区里到处是晨练的人,众目睽睽之时,他向来守礼得很,俨然一个严肃沉稳的青年才俊,而且他最惜命,从来不在车上动手动脚,尤其他这人一向不记仇,只要随意岔开话题,那一点小插曲,用不了10分钟,就会忘到九霄云外。
看着缓缓驶过来,喇叭狂鸣的轿车,我在心底微笑,其实他也挺好欺负的。
※ ※ ※
吃过饭,石斌把我送回到小区门口,照例去公司,我没有上楼,打车直奔肖畅的住处,他也是夜猫子,好容易周末,应该还在家里睡懒觉。
“嗨。”
我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冲面前一脸困倦、一身慵懒的人打招呼,这样的肖畅很少见,却别有一番魅力,让我的好色心微微骚动。
“小弟?”他有些惊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对,”我眨眼:“是从东边落下,肖哥也太能睡了,看看,都傍晚了。”
“你啊——”温热的手掌拍了拍我冰凉的脸,又拉住我的手:“冻成这样还贫嘴,快进来。”
“这世上能听我贫嘴的不会超过五个,肖哥抱怨的话,我以后可不敢了。”
有一种人叫“人来疯”,越在生人面前越活跃,而我恰恰相反,只有在非常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发疯。
“五分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