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踢了踢地上的袋子,他的脸色变了。
“药,我发烧了,所以——”
“发烧?我帮你弄干净了,怎么会发烧?”他的声音明显提高,急躁地摸摸我的额头:“大夫怎么说?”
“白痴。”我小声骂。
“你说什么。”他拧起眉。
“我说,该吃药了,石斌,你帮我倒杯水。”
念在我生病的份儿上,明知撒谎,他也难得地没有计较,我把他支得团团转,他也忍了。
当我又一次湿润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叫石斌时,他忍无可忍。
“妈的,你这是什么腔调,我看你不是在发烧,而是发骚。”他狠狠地吻我:“说,从哪儿学的这副样子?”
我嘿嘿笑:“剥个石榴给我好吗?我想吃。”
他没有剥过石榴,迸出来的石榴籽掉了一地,我微笑地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慢慢地,他掌握了一些诀窍,最后把剥好的果实放到我嘴里。
一棵石榴有多少颗心啊,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不经意碰掉了些,也捧住了些,却没有一个是故意丢弃。
我赖在床上,他在一边忙活,还是时刻不忘工作啊,只是变成拿回家来做。
“石斌,你对我们的生活满意吗?”我趴在床上问,他八成已经把我说想跟他谈谈的话忘了。
“很好。”
“你觉不觉得我好吃懒做,胸无大志,没有责任心?”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有两面,光记得对他的不满,也许在他心里对我也有诸多不满。
“嗯。”
“你——有没有想让我改变?”
他回头很不屑地看我了一眼:“你变得了吗?”
“变不了。”我有点泄气了。
“那不就得了。”他又埋头在电脑里。
“你会失望吗?”进而失去兴趣和——爱。
“你就那副德行,我本来就没希望你怎么的,有什么好失望的?”
真是让人伤心的话啊,我把头闷在枕头里:“你希望的是什么?”在他的设想里,他的妻子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猪,你想把自己闷死啊。”一本书嘭地砸在我脑袋上。
“啊——”我大叫:“你把我打傻了要负责一辈子的。”
“哼,傻了更好,省得你成天的胡思乱想不睡觉,过来,我肩膀酸,帮我捏捏。”
“我是病人啊。”
“是懒病,还不过来?”
我慢腾腾走到他身边,他拉我坐在他腿上敲我的头:“没傻啊,还听得懂我说话。”
“是啊,你省心了,不用怕我赖你一辈子。”
我站在他身后捏他的肩膀,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这人到不了30岁就得得颈椎病。
“嗯……对……就这儿,”他舒服地闭上眼:“你这手还挺棒的,冲这个,只要你不真变成猪,我就让你赖,随便你赖多久。”
我手一僵,心跳加快,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掩饰性地低头在他耳边说:“石总,我的手艺比你外面的人如何?”
他浓眉一拧,我起身就跑,还是被他压在床上,铁钳一样的手捏在我肩膀。
“我让你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手艺。”
我百般求饶他也不理,在我身上乱捏乱揉。
“杀人了——”
我叫,他改搔我的痒,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错了……不是杀人……是杀猪还不行吗……”
这次换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停住,看了我半晌,重重趴在我身上,呼呼的热气吹着我的耳朵。
“小样的儿,一个你已经把我折腾苦了,哪有心思再去找别人?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我真揍你了。”
他目光炯炯,话是威胁,语气却近乎诱哄,那样子简直性感死了。
我忍不住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他啪地打开:“生病了就给我老实点,洗洗上床睡觉。”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蛮横,似乎方才的温柔只是我的错觉。
他又回到电脑面前,我洗了澡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沉浸在工作中的他没有了平时烈火一样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冷峻,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怪不得方姐说他的员工都很怕他。
我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这样的沟通算不算失败,只知道我突然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病好后,十一长假我回了趟家。
到家先大睡一天,直睡到头昏无力才懒洋洋地起床。然后陪着老爸下了一天棋,又陪妈妈逛了一天街。
和妈妈逛街总是很有成就感,售货员的赞美不必说,光行人的目光就足矣让我陶陶然了。
我不禁想起在部队的时候,只要妈妈的身影走过操场,那天挨罚的人势必成倍增多。时光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岁月的刻痕,反而为她增添了从容和优雅。
如果她知道我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逛累了,我请妈妈喝咖啡,我们坐在上岛咖啡厅的二楼。昏暗的灯光掩盖了我的脸色,我还是有些紧张。
印象里,妈妈从没打骂过我,却也很少抱我,也不记得有亲过我,很长的时间里都以为她不喜欢我,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她天性如此,她是那种即使一个人也能怡然自得的人,而大部分的时候她宁愿一个人,我怀疑有时候爸爸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聊到没话题聊了,我试探着问:“妈,我有一个同学因为对象和家里闹翻了,没地方住,咱家的旧房子能不能先租给他?”
那套房子去年就空下来了,老爸想卖了它添点钱给我再买一套,我说要留在北京,老爸就把它交给我算是给我一笔买房基金,我懒得管,就一直闲着。
她瞟了我一眼,眼神里若有所悟,微笑着说:“房子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行。”
我苦笑,连老爸有时候都忍不住探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她却一次也没问过,难道作为母亲就没有一点关心?
“妈,你肯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闹僵?”
她随意地搅动咖啡,铁瓷相击的声音清脆悦耳,透着惬意悠闲。
“为什么?”
“因为他父母想要的是媳妇,而他找了个相公。”
清脆的声音嘎然而止,她抬头震惊地看着我。
果然是我冰雪聪明的母亲,我笑了笑说:“妈,要是那件事发生在咱家,你不会也把我赶出去吧?”
她很快恢复如常,抿了口咖啡淡淡道:“孩子大了总要走,用不着赶。”
真的服了,至此无话可说,我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浓浓的苦入喉,还有淡淡的味道留在嘴里,经久不散。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站在门口说了一句。
“你爸心脏不好,你别让他着急。”
她径自进屋,我靠在墙上呆了会儿,突然想起肖畅抽烟的神情,酒能醉人,烟呢?我想也许我也需要一根。
当晚我托在铁路工作的同学买一张火车票,第二天回到北京,果然是旅游黄金季节,到处是人,在火车上被挤得七荤八素的我,实在不想去挤公共汽车,好容易打到一辆车,却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车钱几乎掏空了我的腰包。
汽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一半时我就开始晕车,下车后在路边吹了会儿风才慢慢走进小区。
昨晚失眠,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我又累又饿又困,想着是先睡一觉还是先吃点东西,或者先洗个澡。抬头竟然看到家里亮着灯,我精神一震,决定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埋入他温暖的怀里。想象他的反应,我在电梯里偷偷笑了,光亮的电梯门映出我的脸,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