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你在哭吗?」
「平哥,你拍了我的……DV去敲诈我父亲?」小卫咬着牙问,然后等待。
沉默,长久的沉默。
请你一定要否认,小卫痛哭着在心里拼命恳求他:求你,平哥,千万不要承认!给我一点希望吧。
「是的。」对方却回答。
把手机用力扔出去了,它撞在墙上后跌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电磁声后安静了。小卫觉得自己的心也安静下来,大概是跳不动了吧,耳边只有泪水涌下脸庞的声音尖锐地嘶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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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楼的高度,举目四周灯海如银河般的璀璨,美得可以催眠人的神智,怪不得有很多人喜欢在夜晚从高楼上往下跳,纵身一跃在如此美景里,可否得永生?
站在窗前穿戴整齐的男人似乎欲想一试,幸好他旁边还有人倚在窗边注视着他,目不转睛。
「为什么要倔强地来反抗我,这有什么好处?」
何纪安点着烟却不吸只是放在手中玩弄着,困惑地问旁边仿佛在欣赏夜色的人。
「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小恩已经不在了,我只是王郁平而已,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嘿,」何纪安冷笑,耸耸肩,「凭什么?」
王郁平斜睨着他:「你真是个疯子,你现在能从我身上捞到什么?!就这具身体而已,你要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这一辈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恨小恩。」
何纪安把烟送进嘴里挤咬着,默不做声,他把目光也投向灯海,满目的光点能把眼耀花,这个绪乱的世界。
「说得对,我的确不知道,而且对小恩不只有恨而已。」
王郁平听着。
「还有什么?」
「你想听吗?」何纪安无谓地笑笑,「不,你不会想听我也不想说,因为这对于我们之间已经不重要了。」
「对。」王郁平冷笑着点头。
「但你要报几年前的仇也该报完了,接下来你想送我进监狱?好啊,我已经无所谓了,你随时可以去告发我,死刑也没关系,我他妈的就乖乖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我!」他一拳砸向玻璃窗,怒吼着,脸上爬起深切的绝望。
是的,无所谓了!如果王郁平走到哪儿都得背负着小恩的阴魂的话,他宁愿舍弃这副皮囊了。太累了,作为普通人的王郁平怎么再能忍受下去?!他只是想平静地活过这一生,如此而已。还有,如果能和一个人……
不要去想这种童话了,对美丽的童话他向来过敏,接受不起。
这样的王郁平很陌生,纵然他以前再不愿意也从来没有呈现出这种激愤的绝望神情。
何纪安眉头挑起,一丝惊愕掠过眼际。狗急会跳墙,人急了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你既然什么都无所谓,那么你为什么还受过我威胁?你完全可以转身走人,再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熄,不信任地问。
王郁平闭紧嘴巴,不作回答。
「你最近变得无畏起来了?」何纪安冷然而笑,目光一闪,拉长声调,「是不是因为我儿子的问题?」
「不关小卫的事……」矢口否认,带着太容易被识破的焦着。
「哈哈哈哈哈,」何纪安静默了片刻后大笑,一把拉过人,捏起不诚实的脸对着自己,促狭道:「你以为用秋峰就能要挟到我吗?真是太可笑了,你已经输了,亲爱的小恩已经没有几年前的心狠手辣了,你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吗?而我也不是几年前的何纪安,明白吗?」
「你知道秋峰对你有多失望吗?他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就连以前我提出来送他去国外读书这种他根本不想答应的事现在也已经在考虑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根本不是人,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惜伤害!」王郁平愤懑得满目赤红。
「不不不,」何纪安连连摇头,开心地笑着,「小恩,我怎么忍心伤害自己唯一的儿子呢,我心疼他都来不及呢,伤害他的是他心爱的情人平哥,不是我,明白吗?利用他要挟他父亲的是你,小恩?」
王郁平颓然地闭起了眼,他不想再听。
「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呢?」何纪安凑近他的耳畔悄声地问,抚摸着僵硬的背肌。
无法回答。
「你怕,对不对?你怕事实的真相会更严重地伤害到他,对不对?呵呵,小恩,你比以前来得更善良更会体贴人了,这算不算是件不幸的事啊?」
的确不幸。对小卫最后的保护也只能做到如此了,王郁平不知道哪件事会对小卫打击更大,是自己欺骗他的事实还是让他知道恋人和父亲之间的丑恶,但他不想给他双重打击,那肯定会影响小卫一生的。他如此害怕看到小卫澄清的眼睛里有绝望的空洞。既然自己是如此的肮脏,还不如从此消失在小卫生活中,让他重新去找他所向往的纯洁恋情吧。
王郁平在满腔酸楚中觉得自己的确是更善良了,善良到无法遏制住想保护敌人儿子的冲动,连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程度了。小恩更下贱了,王郁平倒是更崇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的谈判不用开始了,因为你已经输了。」何纪安得意地拍了拍木无表情的脸,讥笑着,顺便扯住对方的衬衫。
王郁平沉默,突然反手抓住何纪安的手扭转在身后,把人往玻璃上推挤。
「对,我已经输了,所以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这次,何纪安窥到他眼里陌生的疯狂,像静海下旋涡一样凶险。
「你想干什么呢?」
「我说过,我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你坚持再玩这场局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往下跳,怎么样?」嘴呶着外面的夜景,他玩笑似的平静询问。
何纪安眯起眼,犀利地打量着他,好半晌才开了口,嘴角边挂着一丝讥诮:「你爱上秋峰了?」
王郁平眼瞳一缩,很快地点头,淡笑:「对,那又怎么样?」
这回轮到何纪安发怔了,而且怔了好久,他想笑——这件事未免太可笑了,一个男妓居然说他爱他儿子,听上去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为了他,你不惜去死?」何纪安轻问,他看起来一点儿不紧张,虽然自己和地面相差有三十八楼的高度,只相隔一块玻璃窗。
「不,」王郁平摇头,叹喟着,「我只想要自由,而不喜欢有人随时威胁着我。」
何纪安望着他,扬起嘴角,轻柔低语。
「小恩,也许你说得对,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小恩,可只有恨才能让我坚持到找到你的那一刻。可惜在重新得到你之后,我也挺迷茫的,因为接下来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王郁平仔细聆听,没有放松手劲。两人怪异地对峙着,映在玻璃窗的倒影像是亲密而优雅的探戈舞姿。
「为了得到你我曾经不惜一切代价,而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办,很可笑,不是吗?」说的人已经自顾笑了起来,表情有点孤寂。
「因为我遗憾地发现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爱情这种东西了,但只是肉体的关系,我花的代价已经够大了,明白吗?」
「所以我想我应该继续恨你,但不想逼你到绝路。」
王郁平点头,放手。
「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