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觉得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不知怎地突然怒气难抑,像是郁积了很长很长时候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俞陌津凶狠异常地瞪向萧驭南,一字一顿地说:
“游泳这种东西,无聊死啦!——我再讨厌不过了!……连你也讨厌,不停的缠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呐!”
……就这样了吧,以后就各回各的轨道好了,两不相欠!
俞陌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游泳馆。
身后似乎传来了几声模糊难辨的呼喊,不过……冬季的风刮得太响,除了呼呼的北风呼啸,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忽然觉得寒风袭人而高高立起了衣领,并用力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羽绒服。
越来越冷的天气,大概快要下雪了吧。
第十一章
……果然下雪了。
俞陌津趴在课桌上,耳边环绕着的是老师频率单调的讲课声,平板无趣的声音叫他越发的昏昏欲睡了。靠窗户的座位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视野,原本应该隔周一换的座次,却因为俞陌津的偏好,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便在众所默认之下,成为了他的专座。
雪花飘飘荡荡,从前一天开始,便一直不间断地坠落下来,世间早已银装素裹。往外望去,看进眼里是满目的雪白,茫茫一片惨淡的白色,令人不由自主怔忪起来。
明明回响在教室里的是物理老师讲述着有关“牛顿”有关“动能”有关“守恒”的无机质声音,可是平摊在面前打开的课本,却书写着满纸满篇的数学定理,那一个个好象咧齿嘲笑的XYZ未知符号瞧得自己有点眼晕。
理智提醒自己该换一本上来,但在窗外雪花漫天飞舞而窗内又弥漫着名唤作“昏昏欲睡”分子的此时,俞陌津一根指头都不愿意抬起,只想安安稳稳地枕着胳膊爬在桌上,贪恋地呼吸教室内静谧中透着懒散的空气,他脸上迷迷糊糊的神色大为削弱了平日里过于坚硬的五官线条。
自从大前天和萧驭南的争执——或者说单方面的吵闹更为恰当一些,寒着一张脸走出校园的俞陌津就再也没出现在那家伙面前,甚至连自己家都没回去——如果被无赖家伙侵占的那个单身小公寓算得上家的话。
也正好赶上周末。俞陌津索性随便找一家低廉喧嚣的小旅馆,一窝了事。只有在傍晚的时候出去,泡泡附近的小酒吧,消磨消磨时间,顺便再采购一些简易食品回来,白天则倒在床上蒙头睡大觉。
不需要任何证件,只要有钱就可以住进去的小旅馆,就不信你萧驭南手眼通天找得到!
不算是逃避吧这不算是逃避吧,虽然对于再面对那个人的确感到一点点……不情愿(胆怯?),虽然有家归不得的行为实在有一点点像缩头……的某一种爬行动物,可是既然没有人来指着他俞陌津的鼻子大声叱责说:“你这样算什么男子汉!?”,那么也就半睁半闭着眼睛放任一下自己好了。
这两天睡得昏天黑地的,朦朦胧胧的时候也会转着念头想倘若妈妈像往常那样找到小公寓里,只看见某个无赖在抽闷烟(呸呸呸,管他抽什么烟哩!)而见不到自己,会不会很担心呢……?
想着,脑海里一闪而过妈妈担忧的模样之后,紧接着晃到自己眼前的居然是妈妈和某个无赖相谈甚欢的情景,漂亮的妈妈笑得魅力横溢,某个无赖竟也露出温柔异常的笑容,两个人脉脉相望,即使就在旁边的自己气得跳脚,他们也始终没有分过来一丝一毫关注。
猛地惊醒。
庆幸着还好只是南柯一梦的同时,俞陌津讶异地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那么排斥妈妈和那个人的相处呢?明明自己不就是因为不想打扰到妈妈的生活才决心搬出来的吗?为什么会毫无道理的排斥他们在一起呢?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妈妈的选择……
只是稍微的假设而已,俞陌津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在头脑中模拟着某个无赖的形象:总是笑意盎然的弯弯眉眼;通常挑起的嘴角含义暗昧不明,无赖的嘲讽的嚣张的,分辨不清究竟有多少种迥然不同的意味;……自然还有充满阳刚力道的健臂,恐怕多次制服自己也并非一时偶然吧。
不过最终他还是不屑地撇起了嘴巴,一声轻淡的冷哼从微微噘起来的两片唇瓣之间逸了出来。
哼。那样一个没半点正形的无赖,又如何能配得起自己妈妈!?
……说不清楚漫天的白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落,也许是周六的夜晚也许是周日的上午,俞陌津只知道一直睡到星期天下午才起床的自己猛地一拉开窗帘,窗外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就这样一下子跳进自己的眼睛。
——那时候反射着太阳光的明晃晃的银白,顿时刺得两眼生疼生疼。闭住眼睛呆了好一会儿,视野里依然是茫茫的白光一片。有点受伤。
然后雪一直下到周一,也没停。
周末二天的法定休息日过去得很快,俞陌津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迎接着星期一的到来。
——是的,若无其事。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受到某个无赖的影响,俞陌津昂头挺胸、大踏步地迈进了校门。
敏感的神经下意识地留意四周,始终未曾发觉某个无赖的踪迹,于是,奇怪的莫名其妙的疲惫心情,便一直延续到现在。
……俞陌津揉揉眼睛,困意不住的往上涌,忍不住打出个大大的呵欠。几乎忘记了此时的自己身在课堂,肆无忌惮的呵欠招惹得教室里无论学生还是老师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已经对枯燥的课程感到厌倦的学生们更是饶有兴味地朝他指指点点。
而眼睛呈迷蒙状态的俞陌津则一点也没有觉察,仍然懒洋洋地趴上课桌。
面对过于胆大包天的学生,仅仅需要负责“授课”的老师最智慧的选择自然是视若不见充耳不闻了,没必要为了顽劣的不服管教的学生浪费时间浪费力气,授课亦如买卖,讲究的不过是你情我愿而已,充满功利的年代早已不时兴热血教师的那套热血教程,平等买卖,童叟无欺,谁也犯不着为谁搭进去多余的精力时间。
物理老师扫一眼角落里呵欠连天的俞陌津,没有为了某一个学生打乱自己教学进程的打算,顶多只是稍微在心底叹息一下,随即抖擞精神,继续讲授他的牛顿一二三定律。
俞陌津懒散地趴着,时间慢腾腾的从他半张半合的眼帘以及摊放在桌的纤细指尖上一点一点滑过,感觉像是过了极长的一段时间,不过以尖锐高亢的下课铃声尚未打响来看,时间再怎么流失也流不出四十五分钟。仿佛听见旁边的玻璃上传来一下下闷重的声响,蓬蓬蓬的,恍若幻觉。
有些迟钝的身体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缓慢地瞥向窗户的视线只见到透明干净的玻璃上已经被砸出了好些个雪块的痕印,大小不一,乱七八糟,俞陌津惊讶之余,立刻直起身体,向外望去。
锐利的目光聚焦在窗外,看见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裹着羽绒服不住地攒起雪球朝窗户上掷来,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了他一头一身。
不间断的蓬蓬蓬的声音中,俞陌津的脑海里浮现出好几个疑问——
——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