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呢!泷宫恋又被摔得眼冒金星,她抚着摔疼的俏臀出声抗议。
“奶妈,你只要叫一声我就会起来,用不着每天都来这一套吧?”
“那可不,我如果不这么做,只怕太阳爬上又西下了,你还赖在被窝里不起床呢!”她是个精神奕奕的老人家,短衣打扮,干净清爽的髻,看得出是非常固守传统的日本老一辈。
“讨厌啦奶妈,人家也不过偶尔赖床,就被你说成了大懒虫,不来了。”她顺势扑挂在天香百合身上,便是一阵磨蹭。
“你这孩子,也不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撒娇,不害臊!”天香百合嘴巴叨念着,微见风霜的脸却笑了开来,凝聚更多不常见的细纹。
“多大一把?我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七,比起奶妈可年轻多了。”她半摇晃着她,偏着头的认真神情可爱极了。
“贫嘴的孩子,想当年老爷和夫人结婚时也不过十七岁,像你这年纪都做爸爸了。”老人家只要一谈及那么一丁点过去的微末事情,就会陷入缅怀的情绪中回味个没完没了。
这些陈年琐事泷宫恋几可倒背如流了。
她告饶地捂住耳朵:“我知道,我知道,总而言之,我起床就是了。”唉!好好一个假日又泡汤了。
“别以为奶妈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今天虽然是星期天,可是渡边总裁早就派人把要批阅的卷宗放在你书房了,早早看完或许还有时间让你走一趟日光的野草园呢!”小姐的脾气她摸得不能再熟,反正她爱去的也不过就那几个地方,用这方法来要挟她屡试不爽。
她不是很情愿地起身,噘起薄薄的菱唇,不依地嘟嚷:“公司有渡边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要我这挂名的董事长批阅,他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
对那些烦死人的经营手段、营业政策、交际手腕她一概不懂,一间帝都高速交通公司交到她手中真是每下愈况,要不是有个渡边圭吾撑着,帝都高速集团早就分崩离析了。
“小姐!”天香百合轻叱,“公司是老爷留下的遗产,你不尽心就很不该了,怎么可以又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她凝眉肃目无比威严,和方才的慈祥简直是天壤之别。
泷宫恋偷偷吐下舌头,低头乖乖认错。和奶妈抬杠绝不会有赢的机会,不如从善如流的好。
她的父母早在几年前因为飞机失事双双去世,留下子然一身的她和一间经营不善的运输公司,刚接手的她整天都处于焦头烂头额和亏损的情况,直到她青梅竹马的好友看不过去才接手。
其实说接手也不尽然,公司发号施令的人还是泷宫恋,只是她的决策仍旧需要经过渡边圭吾的许可,两人这种合作的模式也勉强将风雨飘摇的公司导回正轨,所以她对年纪比她稍长一点的渡边圭吾抱着敬畏的态度多过其他。
“是,我错了。”
“知错就好。”天香百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
她何尝不知道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绑在乏味的公司是不道德的,但是她不相信渡边圭吾——即使那男孩令人挑不出一点不满的地方来。他太完美了,反而教人害怕。
所以她还是坚持只对药草花鸟有兴趣的小姐非参与公司行政不可。
☆ ☆ ☆
新宿御苑是东京最受欢迎的市民公园之一,江户时代它曾是信州高远藩的居所,到了明治时期才成为农业试验场。派官恋悠游在一座巨大的暖房内,里头种满许多珍贵的热带植物。
“你对这些花草的兴趣永远都多过我。”渡边圭吾不知是感叹或遗憾地屈低他一百八十一公分的身长,和沈宫恋并蹲在一盆迷途香草前,凝视着她侧面粉嫩的脸蛋。
他一身简单利落的合身丝衬衫,外搭复古黑缎面小背心,同色的凉爽羊毛长裤,浑然天成地洋溢着绝非池中物的气势。
只要他和泷宫恋随处一站,任何人都会赞不绝口地承认他们是对才子佳人,世上再难找得到这么匹配的一对。
“我不应该把你拖到这里来的,对不起。”因为半蹲,她长及腰下的发被撩到圆裙上,缓缓散成漩涡似的发海,更显得她精雕玉琢的容颜温柔可人。
她是从唐诗宋词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清而灵筠天成,即使没有慑人心魂的艳丽,却有如暗香浮动的幽荷。
渡边圭吾最爱闻唤她那浅淡似无的冷香和如同百灵鸟般清亮灵动的美眸,不管何时何处看到她,她都是那么平和沉静,教人想倾注一生来呵护照顾她。
若说有什么不满足,就是她不爱笑,他几乎不记得她微笑或露齿时是何模样。
“不要对我说抱歉,永远都不要,我知道你原来想利用假日到日光的野草园的,要不是为了那些紧急的文件,你也不必再多跑一趟。”他正视她,眼中全是温文细腻的神情。
说紧急,倒也未必,他只是用此作为见她的借口。
“你这么说岂不是让我更觉得歉疚,你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全花在公司,伯父没有再逼迫你回去继承家业吧?”
渡边家是东京数一数二的成药厂集团,它研发的药品统领整个本州,单就东京、横滨、伊豆和箱根四处就有不下二百家的下游子公司和研发厂,这继承的重担毫无疑问该落在独子渡边圭吾的身上。他也争气,二十岁即以越级考试升等的资格毕业于帝都大学,次年就接掌了渡边制药集团。
渡边制药在他的领导下形成了多元化的经营,短短几年将单纯的触角延伸向仓储、运输以及资讯上面,俨然成为大企业的龙头;可是渡边横田,也就是圭吾的父亲万万没想到,就在渡边企业即将成就霸业时,渡边圭吾却卸下人人称羡的位置投身规模远不及渡边集团的帝都运输。
他的举动令渡边横四百般不解。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渡边有的是能干的部下,要是少了我一人公司就出问题,制药厂早在我父亲那时代就该倒闭了。”在她面前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犀利和冷静此刻淡淡地表露了。
泷宫恋心中浮起了更深的歉然。如果她不是那么的无能……
“别胡思乱想了,那些事我会解决的,不需要你烦心。”望着她单纯的脸庞,很难令人联想她已经到了成熟女性的年纪。
她到二十七岁犹云英未嫁,错一点都不在她。
他们从小就是邻居,自从第一眼看到刚出生的她,他就告诉自己她是他的。
一路呵护着她长大,从她出落得娉婷婀娜,散发出含苞粉蕊的青涩年纪,他就花费了比事业更多的心思赶走追逐她的人;她是他的,这意念从来没变过,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她只准落入他渡边家,旁人绝对休想碰她一根寒毛,如果能,他会砌一幢美丽的金屋,让她只供自己欣赏。
泷宫恋静静颔首:“我知道了。”
渡边圭吾对她而言一直是股无法反抗的强势力量,和他在一起她只觉拘束,他不需要她花脑筋,不需要她做任何事,甚至连可有可无的笑容他都不苛求。
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他真心想要的是她或傀儡娃娃?
“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奶妈又要担心了。”挽起她细嫩的小手,他珍重地用另一只手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泷宫恋柔软的身子因为他的碰触有一刹那肌肉是紧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