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骖忻,你不懂,如果仅仅当年我伤害了他,我会告诉他,我会用我所有的爱去弥补我对他的伤害,我一直等着,等你登基,我会告诉你一切,然后带他走,用我的一生来赎罪,用我的全部来换他那颗心,可是,”
宁骋远虚弱的笑了,
“可是,云妃自尽了,那一天,我仿佛被打入了地狱,你知道吗?我等于是间接的杀了他的母亲,杀了骖聿最爱的人,那时,我就知道了,终我一生,都只是他的仇人,永远不会改变,你记得吗?那时候我病了一个月,我身体上没有病,病的是我的心。在那时候,我真的想去死,我真的想死去好了,这样,我就永远可以不去面对一个绝对没有希望的未来。可是,我还是或下来了,因为我想,我等他来复仇,我不要他痛恨我连复仇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些年,也许你觉得我很苦,但是,我并不这么想,其实,能看见他,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没有权利再奢望幸福,我的幸福,早就被我一手扼杀了。”
骖忻震惊的看着宁骋远,从小到大,宁骋远一直是温和而优雅的翩翩公子。即使接受了他的感情,宁骋远的态度仍然是柔和的,仿佛春天的风,和煦却不热烈。他也习惯了那个如水般淡然的宁骋远,虽然有些不满足,但是他一直认为宁骋远个性如此,自然感情上也比较温吞。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温文的男子心中,也蕴藏着如此强烈的感情,只是,这激烈的情不是因他而起,而是给了另一个人。原来他的远从来也没有爱过他,原来宁骋远只是把喜欢错当成了爱,而真正面对爱的时候却又错失掉。那自己呢?自己在这场感情的纠缠里算什么,十年了,自己傻傻的一头栽进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彷徨失措,如今,宁骋远甘心为自己曾经的错失承担后果,那他呢,他怎么办?
没有发觉到骖忻的异样,宁骋远默默的看着远处,半晌,才梦幻般的说道,“我好想念那个会给我念诗、对我微笑的骖聿,只是,那时候我没有珍惜过。等我明白那微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见了,我穷尽心力,我讨厌战争,可是我做了自己最不爱的事情,我为他打仗,我孜孜的求胜,只想再看一眼他的微笑,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却再也看不见了。”
泪水悄悄的从他眼中滑落,一滴一滴的落下来,骖忻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冰冷的泪水却象火一样烫痛了他的手,他的心。
“我只想这么守着他,他对我好也罢,坏也罢,现在我还能这么陪着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宁骋远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掉。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骖忻凄苦的问他,“为什么不瞒着我,瞒我一生一世也好,反正你和骖聿并没有未来,为什么不就这样让我生活在虚幻的幸福里?你为什么要把残酷的真相告诉我?”
骖忻抱住头大喊着,“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 宁骋远喃喃的道着歉,伸手艰难的拥住骖忻,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相比之下,骖忻的心,怕是更痛吧。
“也许,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吧,这些年,我一直努力掩饰自己的感情,但是,我越来越无法面对你,更无法承受心灵的痛苦,我想告诉你,不想你再守护着我,不想再欺骗你,你的深情注定我无法回报,你让我如何再用虚假的面具来面对你?原谅我,骖忻,原谅我。”
“远,”骖忻凝望着宁骋远歉疚的双眸,心里却痛不可言,他不要宁骋远的歉疚,他要他爱他,可是,这双他最爱的澄澈明眸里,却永远也不会对他流露出爱恋。
“骖忻,你走吧,离开我,这样你会渐渐忘了我,忘了我的背叛,忘了我的负情。”宁骋远握住骖忻的手,切切的望着他,“看不到我,你的痛会轻一些。走吧。”
望着宁骋远苍白憔悴却依然俊美秀朗的容颜,骖忻悲伤的摇着头,他爱了他几乎一生啊,从远八岁起被送到他面前,他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这个清秀纯净的男孩子,随着年龄的渐长,他惊骇的发现,那份喜欢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酝酿成了无法自拔的爱恋,如今,他让他走,可是,纵使走到天涯害角,教他如何忘了了这张容颜,而现在,瞧着骖聿对远的冷酷,又教他如何能忍心把远一个人放在这里任由欺凌?
骖忻抬手拭去了泪痕,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他放不下面前这个男子,如果他要,那他也留下好了,上天入地,终有他陪着。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下来陪你,生也好死也好,我都陪着你,我不能阻止你爱他,但是至少我可以让自己继续爱你,我放不下你,骖聿他的无情一定会伤害你的,有我在,你至少可以有一个依靠的地方。”
宁骋远再也控制不住酸楚的眼泪,骖忻啊,他从来就不肯伤害他一点点,他护着他,守着他,爱着他,宁可自己痛,也不想他流一滴泪,宁骋远多希望自己爱着的是这个男子,可是,他无法左右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对骖忻,除了愧疚,他无以回报。
“我不值得的你这样……”
骖忻不去看宁骋远,只是骄傲的扬起头,“值得不值得那是我的事情,我愿意就好。”
看着骖忻倔强下的伤痛,宁骋远茫然了,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该再欺骗骖忻,他只想放了骖忻自由,但是,此时此刻,宁骋远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也许对骖忻而言,永远的欺骗才是最好的吧。
7
冷墨轩,骖聿立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摇曳的藤萝,藤萝千丝百结,盘旋纠缠,上面还垂着累累的青果。小小的果实晶莹碧绿,看上去分外可爱。
窗子敞着,浓浓的夜色随着夜风悄悄漫进了屋里,逼退了跳动着的烛光,一层一层的深入,仿佛要把窗前的骖聿也吞没一样。而桌上不停闪烁着的烛光,在骖聿的面容上变幻着各种奇异的光影,恍惚间,仿佛是那张秀丽容颜上不断的在变幻着千般神情。冷风从窗外涌进,吹拂着骖聿的黑发,在他面颊上散乱的飞舞着,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是春寒料峭,冰冷的空气几乎把屋子里所有的温暖都带了走,旁边的太监宫女都冻的有些发抖,骖聿却恍若未觉,只是仍旧怔怔的出着神,夜空般深邃的眸子没有焦点的游移着,显示着主人正陷在沉沉的思绪里。
“陛下,风大,把窗子关上吧。”
一旁伺候着的丽妃柔声说到,她已经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小心的给骖聿披上一件外袍。今天骖聿命人传她侍寝,丽妃是欣喜若狂,赶紧收拾打扮了过来,可是,到了这里,骖聿先是批阅奏折,当她是伺候的宫女一样,连一句话都没有,好容易等到天黑了,骖聿又想是吃错了药一样,站在窗子前面,开着窗子吹冷风,这都三更了,丽妃急切的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正自出神的骖聿被她这么一打扰,秀丽的眉毛深深的蹙紧,微一转身,反手一掌就掴在丽妃脸上,“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