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还是那么准。
宁宸躺在地上喘着气活动了一下痛得差点失去知觉的脚踝,确定自己没有受伤。
“要我扶你起来吗?”凌驭日居高临下地低头笑问。
“不用你管。”宁宸瞪他一眼,努力挣扎着想挺身起来,可是受困于沉重碍事的餐椅,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用那么骄傲吧,又不是没有接受过我的帮助。”凌驭日叹了口气,俯身抓住宁宸的双肩,一把就将他连人带椅提了起来。
“你好象没比以前重了多少呢。我记得……”话没说完,凌驭日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一脸意外地看着宁宸在餐椅倒地的锵然巨响中缓缓站直身子,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一支精致的小口径手枪正结结实实地抵在他的胸口。
沉默。
看见首领受制,那四名经验丰富的护卫并没有失去理智地试图采取激烈行动,只是警戒地绷紧神经举枪待发。
凌驭日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本来是佩在自己腰后的手枪,再看看宁宸空无一物的手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怪不得刚才你的火气突然变得那么大,原来是故意要仰天倒地来掩护开锁的动作。几年没见,你跟谁学得这么狡猾?真是给人教坏了你。”
宁宸听若未闻地用枪顶了顶他的胸口:“让他们放下枪,丢到卧室里。”
不必开口,凌驭日只用一个眼色就达到了目的。
“然后呢?” 凌驭日轻松地问。
“陪我出去。”
“你好象忘了我刚才的话吧?”凌驭日轻笑着说,“我说过不会放你自由。而我的话,说出来就再也不会更改。”
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嗅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宁宸的瞳孔骤然收缩,决定立即采取行动。
可是凌驭日已经行动在了他的前面。
一直抓在宁宸肩头的双手猛然收紧,凌驭日微一躬身,右膝挟着极大的力道疾速顶向宁宸的小腹。
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宁宸不假思索地扣下了扳机。
“喀”的一声轻响,是扳机轻轻撞击撞针的声音。
“噗”的一声闷响,是膝盖狠狠顶上小腹的声音。
静止了一秒之后,凌驭日突然松开手,让要害猝受重击,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宁宸无力地缓缓倒下,那支精巧的手枪也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宁宸虚软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绷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宁宸努力地试图平息体内剧烈凶猛的疼痛和由之而起的呕吐欲望,却仍然无法摆脱眼前发黑的昏眩状态,冷汗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额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凌驭日的出手还是这么狠。宁宸苦笑地想。
这一击,他毫无疑问是用了全力。
最软弱的部位在最近的距离受到如此猛烈凶狠的撞击,即便是宁宸久经训练的坚韧身体也一样难以承受。虽然没有受到重伤,但是一时间也不可能立即恢复灵活快速的行动能力,只能暂时任人摆布。
在荆棘丛生的危险环境里闯荡了四年,宁宸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失去自主控制的局面。即使在刚才受制于手铐的时候,他也一直保持着反击应变的能力,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
吃力地大口喘息着,宁宸看也不看依然挺立在身边的凌驭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把落地的枪。
怎么会……枪里怎么会……没有子弹?
宁宸困惑地打量着静静躺在地板上的手枪,对这个奇怪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凌驭日把一支没上子弹的枪带在身边干什么?
枪还是他熟悉的那支枪,佩枪的部位还是在不引人注意的左腰后方,一切都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枪里竟然没有子弹?
宁宸知道凌驭日不喜欢随便更换随身的武器,总是在最习惯的部位佩带最习惯的枪械。他知道凌驭日能够双手连射弹无虚发,但是左手拔枪的速度比右手要快。他还知道凌驭日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枪不离身,并随时保持弹仓的满载。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用到手里的枪,所以要时刻保持警戒状态。这还是凌驭日教给他的。
可是为什么他自己……宁宸沉思地凝视着那支银光闪闪的手枪,却没有发现,脸色阴沉的凌驭日也一直把目光投在那支枪上。
他居然真的开枪了!
凌驭日紧紧地握着拳头,怒火中烧地把目光移向躺在脚边的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把拳头狠狠砸到宁宸脸上的冲动。
他自然知道枪里没有子弹,可是宁宸却不知道!
宁宸只知道自己这支枪里一直保持着子弹满仓,大概从来就没想过他凌驭日也会有百年不遇的破例的时候。
而结果居然出乎自己的预料,他居然真的开枪了。
紧咬着牙关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凌驭日终于使情绪恢复平稳,这才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宁宸头部附近,抬起脚尖轻轻踢了踢宁宸冷汗淋漓的苍白脸颊。
“测试不及格。”凌驭日平静地说,“晨阳,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人失望得很。”
宁宸微微侧过头,一言不发地避开了凌驭日平静却冰冷的目光。
“看来,你的背叛的确是真的。”凌驭日用脚尖挑起宁宸的下颚,迫使他仰头与自己正面相对。“枉我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来也是多余得很。”
宁宸闭上了眼。
怪不得会这样。原来那把没上子弹的枪不是疏忽,而是凌驭日有意安排的考验。只好怪自己运气太坏,偏偏撞上他百年不遇的宽容和心软。
“既然如此,只好按规矩办了。”凌驭日向护卫打个手势,“带他去地牢,剩下的蛋糕,你们几个分了吧,我想他不会有心情吃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虽然体力已经开始迅速恢复,宁宸仍然没有轻举妄动。
经历过两次突然袭击,那几名护卫已经彻底学乖了。就算认定他没有反抗之能,并且牢牢地戴着手铐,也还是使出全力反扭着他的手臂,另外两人则持枪随时对准他的后背。
宁宸虽然身手不凡,精于格斗,也不大可能在被人如此谨慎地反扭双臂的情况下反击得手,更何况自己手上有铐,身后有枪。所以他也就乖乖地任由他们把他带进城堡的地牢,换上一副大了一号但一样布满尖针的手铐,又用铁索高高地悬吊在头顶。
城堡虽旧,设备倒还算得上先进。
宁宸不用抬头就知道,头顶上方悬挂的铁链中间有一段强力弹簧,才会在他们调整好高度之后,令他的手腕始终被紧紧地向上拉扯,就算把脚尖踮到最高也无法将拉力舒缓半分。
这无疑增加了他承受的痛苦,而更关键的是,这样一来,就明显地增加了解开手铐的难度。
他毕竟只是一名杀手,而不是神仙。
知道竖起脚尖顺应铁链的拉力没有任何意义,宁宸索性稳稳地站在地上,身形挺得笔直。
凌驭日双手抱胸地站在门口,看着宁宸紧身黑衣下优美刚劲的修长身材,稳如山岳的挺拔站姿,双唇紧抿的倔强神情,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沉静少年。
还记得四年前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黑衣劲束,也是一样的挺立如山,也是一样的倔强自信。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有着二十六岁的技巧和经验,三十六岁的成熟和沉稳。他是那样充满信心地整装出发,出门时连头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