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本日记大小的册子时,一张照片悄无声息地掉出来,落在地毯上。后飞云捡起照片,愣了愣。是一名女性,貌美年轻--这是谁?后飞云盯着照片,幽幽出神。
皇廉兮提着野餐篮回来,从阳台落地门进房。「飞云。」他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她,走过去,盖上一口被掀开的木箱当桌子,把野餐篮里的食物取出,说:「我借用米雷家的厨房亲手做的,快吃吧……」他绕到她背后,坐下来,将她揽在怀前,长腿伸直出去。
后飞云回神,转头,飞速地吻一下他的唇。「她是谁?」她将手里的照片拿给他看,问得轻声细语。
那照片有点折痕,皇廉兮看了看,说:「我以前在台湾交的女友。」那时候,他和两位同年长辈--皇莲邦、皇泰清,因为学业的关系,在老师梁亚夫台湾的家中,小住过一段日子,认识了不少女孩子也交往过一、两个,只是后来都分了手。
「你拍的吗?」后飞云将照片放往木箱上,又问。
「不是。她自己给我的,希望我把它放在皮夹里,随身携带--」
「那你随身携带了吗?」这会儿,她问得有些急,神情带着莫名的紧张--也许,不该说紧张,而是醋意。
皇廉兮环着她,端起木箱上的热奶酪,用点心匙舀起,沈声说:「吃一口,很酸,开胃。」
后飞云摇头,不吃。皇廉兮还是技巧地将奶酪送进她嘴里,用唇堵住她,深吻她,尝着那美好的酸味,才说:「真奇怪,妳撞毁了我的酒馆,竟没让这张照片随海水漂走--」
「因为你把它放在皮夹里……」她嗓音细弱,真是委屈。
「妳看到我把它放在皮夹了?」皇廉兮挑眉,没事人般地吃着热奶酪。
「廉兮--」她娇嗔,不像发怒,但真的在生气。「为什么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一直对她发问。她捶了他一下,抢走热奶酪,吃起酸黄瓜鲱鱼三明治。
皇廉兮咧嘴大笑。她不理他了,再也不理!
他径自说:「我从不使用皮夹。潜水不方便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哪种东西?女友照片吗?后飞云想着,闷闷咬着三明治。
「我和她分手很久了。」皇廉兮靠近她耳畔,「妳还想问什么?飞云--」说话同时轻吹着气。
后飞云微颤着。「你们为什么分手?」才说完,她就颦蹙眉心,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她站起身,离开他,坐上床铺,翻起相簿来。
皇廉兮转身,一副懒老大坐姿赖在地毯上,长腿伸得直直的,手臂撑在地上,斜着头颅瞅她,说:「路易·马登。」
后飞云愣了愣,抬眸对住他的俊颜。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那种路上擦肩的陌生人一样,没什么特别,却使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他继续说:「她老是以为路易·马登是路易,威登。」嗓音停了,他静静看着她。
她敛眸,低垂脸庞,笑了,起身走向他,扑进他怀里。
皇廉兮伸手抱住她,躺在地毯上,也笑着。
后飞云问:「你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对不对?」她第一次同他提及路易·马登,似乎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开心地笑着,吻他。「廉兮,你对我一见钟情,是不是?」
皇廉兮眸光闪了闪。「不是。」回答得太干脸,让她脸色黯淡一下。他撇唇,说:「我只是帮妳加了十分。」这个道理就像无法抗拒抽烟的男人的女人一样,她看到男人抽烟时,被那朦眬神秘,又迷离戚十足的表象深深吸引了,即使只是陌生人,她亦帮男人加了十分,可以进一步谈谈。
「为什么只有十分?」后飞云抗议道。
皇廉兮坐起身,额头抵着她的,挑眉道:「别忘了,妳那时才刚撞毁我的酒馆,我还愿意帮妳--」
后飞云吻住他,不让他讲了。
十分就十分吧,这十分会像风吹拂海面、帆船航行产生的波纹一样,渐渐荡漾开来的……
第七章
他说:「来吧,让我看看妳帮我整理了哪部分?」
海面又出现那些飘扬着鲜艳旗子的小艇了。今日天气大好,菜园湾的街头巷尾、港口码头、堤岸海滩……各个角落,全恢复了往常的气氛,该热闹的地方热闹,该悠闲的地方悠闲。
那巨大的风车塔像个流浪歌者坐在石崖巅上,慵懒地哼着风的诗歌。阳光温暖地流染,犹如溢出瓶口的香槟,柔软又金灿,浇着墙脚摇晃的风铃草。
他们吃过早餐后,上床睡了一下,醒来已是午后,不过,这倒是个美好午后--理想的晒书日。
后飞云将皇廉兮的一些书籍,拿到阳台上晒。皇廉兮看她帮他把杂乱的物品分门别类,移到这个箱子、那个箱子,在箱子上贴着她用他的彩色铅笔画的图,标示内容物,令他觉得有趣。
「妳打算一整个下午都做这些事吗?」他的东西很多,整理起来得花些时间、精力。他不想她太累。
后飞云坐在地毯上,双手伏在一口木箱上,正画着要贴的图。她分神看一下踏出衣物间的皇廉兮。他刚冲过澡,穿着一条裤头没扣的牛仔裤,走过来,赤裸的胸膛还有水痕在滑动。她对他笑了笑,说:「我觉得很有趣。你的东西都好稀奇……」
「稀奇?」皇廉兮挑眉,隔着木箱,站在她前方,蹲低身子,探手摸她的脸,说:「现在对我而言,妳才最稀奇……」嗓音慢慢地消逝在舌尖。
她睫毛微微颤动,美眸望着他,沈进他那黑得蓝紫的双眼深处,说不出话。那就别说吧……他往前倾,上半身横过木箱,吻住她的唇。久久,他离开她,站起,将裤头钮扣扣上。
后飞云低垂脸庞,重新找回注意力,画着图。皇廉兮走回衣物间,一会儿,穿着一件黑色线衫出来。
「饿了吧?」他问。
她摇摇头,没将脸抬起。「不怎么饿。」
皇廉兮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她画图。她手边放着John Cage的作品--那是他的。看她特别挑出来,似乎想听。他说:「妳喜欢这位后现代音乐大师?」
后飞云抬眸,看着他,头一歪,美颜流露腼腆,说:「我喜欢他的理念……」
皇廉兮撇唇,道:「『纵是平凡与腐朽,亦有其美的潜在』,嗯?」
后飞云颔首,视线转回纸上,画了几笔,才说:「我的船艺不好,对后家,我就是个平凡、腐朽……」
皇廉兮想听她往下说,会说些什么,如何解释「美的潜在」,她却没说,只是静默地画着图。她画了一个头部形似十六分音符的马尾女孩,戴着耳机、哼着歌坐在帆船里,显然这口箱子收纳的是CD、唱片之类。
皇廉兮将手往箱子上放,抓住她画图的右手。「飞云--」一掌托起她的脸,他封住她的红唇,深吻着她。
他曾经在得知她的身分后,对她有过质疑、轻视。她刚刚那席话,让他觉得他当时是伤害她了。她那欲言又止、沈默脆弱的模样,像刀在割他的心。
「廉兮……」后飞云在他舌头探过来的空隙中,发出低吟。这个吻很不一样--狂猛却不含情欲,传递着某种幽沈情绪。她承受着,说:「廉兮……你怎么了?」
她的傻气、善良使她在这一刻变得敏感,这真教他心拧,明明受伤的是她,她却担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