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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好收帆,对戈尔真常年阴多于晴的脾气没有谁敢赌上性命去捋虎须,他们还要留下老命养家糊口呢。

  戈尔真的唇才触上海荷官的,她就疲倦地睁开眼。

  眼对眼,瞳映着瞳,嘴碰嘴,横看竖看,两人都是紧贴着的姿势。

  海荷官太过讶异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两眼瞪得斗大,四肢却无法动弹。



  戈尔真看她全无反应不禁拧眉掩耳。

  久久,他想像中的惊声尖叫一直没落实,他疑惑地挖挖耳朵。“你不应该尖叫几声?”女人不是最喜欢动不动就用吓死人的声音来发泄情绪吗?

  “我不会对一只狗尖叫。”一下不到的接触,就当给狗亲去,跟一只犬类动物计较,她没那份精神。“太花力气了。”

  她闭上了眼,脸色又青又白,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童稚的小脸显得楚楚动人。

  “起来,别想赖在这里睡觉,再病得不省人事,休想我会理你!”他不想做什么护花使者,更不想抱她,唯一能让她立刻清醒过来的方法只有激将。

  “你走,我不用你管!”他好吵,跟嗡嗡叫的苍蝇一样惹人厌。风好凉,泡过水的身子轻飘飘的,就让她躺一下会怎样,吝啬鬼……她打了个呵欠……嗯……不管了……



  戈雨真发现她睡着了。“谁来把她送回去?”专门找麻烦的小鬼头!

  没有一丁回响声。

  他霍然回头,只见大树下的人一股脑溜光了,动作慢的瘫在树干下装睡,就是没人理他。

  好……他咬牙,这群人,他记下了!

  ☆ ☆ ☆

  当海荷官被肚皮的擂鼓声闹醒,睁开了酸涩的眼皮,映进她眼帘的是床顶的刻花。

  “丫头,你总算睡醒了,我才考虑要不要提桶水来让你洗洗脸呢。”海香雪甜美的笑靥摇曳生姿,让她的疲累一扫而光。

  “我回来了?”那种置之死地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

  “我一没把你看紧,你又一身脏回来,你究竟去了哪里?”被人用石头从阁楼叫下来看见的,就是睡在门外的妹妹,也顾不得别的,匆匆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海荷官送进房间,帮她清洗一切,又翻又脱的,也没见她有清醒的迹象,只好任她去了。

  “我啊……跟一头恶龙搏斗,累垮了。”她勉强挥动拳头在空中舞了舞,眼睛又悄悄闭上。

  海香雪尽管听不懂她说的是哪一国的方言,什么喷火龙的,还是细心地拧来温热的软巾替海荷官擦脸。

  舒服的热气清除了毛孔的脏东西,海荷官察觉软巾拭过的地方都舒坦了起来,她低吟的叹息。“姊,你真好。”

  “小鬼头,下回再玩一身脏回来,我就直接把你丢进外头的芙蓉池里,让青蛙陪你洗刷干净。”海香雪轻点她尖挺的鼻头,又宠又无奈地嘟嚷。

  “呱呱。”海荷官不知后悔地学蛙叫,回应海香雪。

  “看我来抓你这只胖青蛙炖枸杞吃。”做姊姊的也不甘示弱,两只纤纤食指呵向妹妹的胳肢窝。

  姊妹俩你来我往,笑声不绝于耳。

  屋内的烛火穿透油纸糊的窗棂,隐约有个木头也似的人杵在角落里,剪纸般的侧影在摇曳的灯光下迟疑又迟疑,好一会儿才决然无声地消失……

  ☆ ☆ ☆

  迷糊地抱着枕头,海荷官习惯地在半夜走出房门,迈着短腿,走向对门海香雪的房间。

  其实这不能怪她,在香雪岭的时候,家里因为经济不是很宽裕,姊儿俩是同睡一张炕的,来到戈家她也很努力地适应独自一个人睡觉的生活,可是小孩就是小孩,当她想赖人的时候,十堵城墙都挡不住。

  为此,海香雪的房门总守着一个被迫“加夜班”的侍女,专门为了她的到来开门。

  只差一脚就要跨进她姊姊的地盘,但清醒了几分的神志却叫近处约约隐隐的小提琴声给魅惑了。她转身穿过拱门之隔的前后院,在屋顶寻获那个老爱往高处爬的惯犯。

  由下往上眺望,他幽魂也似的身影镶着皎洁的银月,大量的月芒将他全身罩住。

  他闭着眼,狂野投入地随着乐曲摆动身躯,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的热情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毫无保留地开放展现。

  不知道为什么,他孤傲的身形让海荷官心中发酸,他太难懂了,把心不知藏在何方的人注定要跟寂寞为伍,他把白天潜藏的情绪发泄在夜晚的冷清里,无法对人说。到底是他太不平凡,或者是把他留在这里的人们太卑微,没人能看懂他的心?

  绞尽脑汁,她能想出来的也只有这些。离开前,她多瞅了他仍无所觉的背影一眼,在他空茫茫的乐声里仿佛听见龙困浅滩的哀鸣。

   

  第三章

  海荷官是被沸沸扬扬的人声给吵起来的。

  向来井然有序的戈家居然一团乱,女眷居住的后院全是七嘴八舌的仆役、女佣、家丁、长工,比逃出笼子的鸭子还吵。

  前厅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了,要不然,仆役们哪敢肆无忌惮的躲到后院嚼舌根。

  “你醒了,去洗把脸,我来帮你梳头发。”早早起床的海香雪拿着牙梳,满脸是缥缈的笑容招呼海荷官。

  她的生活作息比报晓的公鸡还精准,照顾妹妹的心意一旦决定,八头驴子都不能教她迟睡一刻钟。

  海荷官咕碌爬起床就精神奕奕地赤脚着地,往靠窗的椅子跳上去。“黑鸦鸦的人头,好热闹,是家里要办喜事吗?”甩着睡乱的头发,她才不管海香雪一板一眼的要求,只针对自己有兴趣的部分问道。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海香雪捉起海荷官甩来甩去的直发慢慢梳理,分成数股,不松不紧地扎成辫。

  “我们去瞧瞧。”她忍耐着让海香雪在她头上“动工”。“一起去啦,姊。”

  “我们要有分寸,毕竟这不是我们自个儿的家,哪容得你胡来。”撒野是要看地方的,富贵人家最多的是规矩,要平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就得自扫门前雪。

  “姊,你就是那个什么枸杞人担心天会垮下来,我去瞧瞧,不会有事的,你不用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下就回来。”忍耐到辫子理好,辫梢的红缎带随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子,像春日的蝴蝶。

  “鞋。”海香雪知道自己辩不过妹妹的鬼灵精怪,杞人忧天都能说得出口了,她还能干涉她太多吗?

  海荷官龙卷风似地回来趿上红绸鞋后又朝海香雪轻扮鬼脸,然后翩翩飞舞着充沛的活力走掉了。

  ☆ ☆ ☆

  趴在雕砌的八角窗后,海荷官让自己的身子悬空,不费吹灰之力卡在支撑木跟窗格的中间。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谁叫她人小个子不够高,为了保持收视的良好,只好牺牲一点皮肉痛。

  她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窃听,可越听心中越闷,从头到尾,就听见戈锦蠡的咆哮,站在大厅中央的戈雨真却是纹风不动,颀长的身躯傲慢地挺立着,近乎自闭的安静,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不关心周遭的眼光、也不道歉。

  看着他一身孤绝难与,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的倔傲,海荷官心中一阵酸痛。

  “为什么逃家?你前后几次我已经睁只眼闭只眼地不理你,你又玩火?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蠡月古轩’?”戈锦蠡的咆哮不断……“我不会让你走的,生是戈家的子孙你就要有觉悟得老死在这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你给我想清楚,住在家里有什么不满你意的?你、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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