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眉月挂夜空,银河流辉,星光繁盛,点点闪耀。
无心斋仍似从前一样寂静,方雨南独立中庭,悄看月移花影上栏杆。
小不点摇著小尾巴,依偎在主人怀里,好不快乐。
只想拼命逃开慕容翼飞编织的无形之网,致命诱惑,可是最後选择想要共渡一生的人却是慕容翼飞未来的皇後,世间最大的讽刺莫过於此吧?
命运与自己开的玩笑未免太大了一点……
朵娜一直是他心目中纯洁的小仙女,隐隐早有自惭形秽之感,觉得配不上她。而现在,更证明那是痴心妄想。
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点的爱情就这样消逝在风里,不留一点痕迹……
慕容翼飞果真是他命中的魔星,无论他怎样挣扎,最终都会输掉,甚至可能输掉一切……
可是如今他心中只有挂念,那受伤的人有没有再发烧,伤口疼不疼,心情好不好?想著想著,心就一点点的痛了起来,直痛到骨髓里……
方雨南再也不能否认,慕容翼飞不知何时已经横蛮地霸占了他的心,狠狠在他心上刺下一道又一道伤痕,今生都无法愈合……
才气、霸气、温柔、体贴、俊美、潇洒、多情、轻薄、无赖、任性、花心、甜言蜜语……
这就是慕容翼飞!
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慕容翼飞!
苦涩的笑容凝结在方雨南的唇边。
爱上皇帝的每一个人都会输得很惨,从自尊到爱情,甚至是生命。
邵君青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手不自觉地探到腰间,摸到了翡翠玉佩,紧挨在旁边那硬硬的就是并蒂莲玉佩。
慕容翼飞是君青哥一生最爱的人,永远都是……
所以,哪怕有一天他爱了慕容翼飞,也会选择离开。
他永远也不会伤君青哥的心,就算君青哥早已去了天堂……
只是,下这个决定时,为什麽心里像被压上了千斤巨石,甚至沈重到不能呼吸……
不知站了多久,忽觉脸上有点异样,伸手一摸,竟是湿湿的……
独坐无声泪暗滴,相思不尽海底深……
跟慕容翼飞学这两句诗时,根本不知其意,如今细嚼其意,却觉得很苦很苦……
一个身影突然闪入,拱手道:“小人万寿见过方大人。”
方雨南吃了一惊,细一看,此人甚是面熟,“你是……”
“大人不必多虑,奴才是奉朵娜公主之命,请方大人到凝碧湖畔一叙。”
方雨南怔住了,“朵儿……不,朵娜公主找我什麽事?”
万寿恭谨地道:“奴才不知,公主这麽吩咐,奴才便来传令。”
明知宫中诡诈百出,可方雨南还是想见朵娜一面,亲口告诉她不能带她出宫,了却最後一桩心愿。
凝碧湖畔花香流动,水声泠泠,风摇树影动,显得有些凄清。
湖岸边,朵娜焦急地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静贵妃微笑道:“公主,我去瞧瞧御膳房的冰糖燕窝羹炖好没有,皇上还等著吃呢。公主可千万别走丢了,不然,太後她老人家可要发脾气的。”
“这麽多人跟著,我能跑到哪儿去?”朵娜不耐烦地直跺脚,巴不得她早点走。
静贵妃含笑走开了,转到一处僻静地,万寿已等候在此,低声道:“照娘娘的吩咐,方雨南已经去见朵娜公主了。”
“深夜暗闯後宫内禁,私会皇後,秽乱宫闱,这个罪名就让方雨南从此翻不了身。”
万寿笑道:“娘娘,只怕皇上心疼舍不得,尽可找借口开脱了他们。不如说方雨南勾结刺客,谋害皇上,岂不就一了百了?”
静贵妃优雅地一笑,轻轻颔首,“嗯,主意不错。万寿你向朵娜公主献得好计,也亏了她一点防人之心没有,轻易便相信了你。下一步你知道该怎麽做吧?”
“奴才知道。”万寿说完,径直向庆和宫奔去。
朵娜的笑脸一如从前那样清丽绝俗,可是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宫女……
“臣方雨南见过公主……”
没等他跪下,已被朵娜一把拉住,“雨南哥哥,别说这些难听的话,我不是公主,还是你的朵儿……”
方雨南连忙退後,“臣愚昧无知,冒犯过公主……”
朵娜怔住了,好半天,才终於明白过来,“你们汉人的臭规矩就是多,什麽公主,你就不能当我是朵儿吗?”
方雨南心头一热,凝神著面前绝色少女,良久,才低声叹道:“公主,在雨南心中,你永远都是景华苑的朵儿。可是今非昔比,公主将来是要立成皇後的。所以,我和朵儿出宫的约定,公主就忘了吧。”
朵娜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你怪我隐瞒你?”
方雨南忙道:“怎麽会呢?你也是不得已。”
“那好,我跟你说……”朵娜警觉地向後看看,命宫女太监们走远,便自顾拉著方雨南走到一边,小声道:“这个皇後我是死也不会当的,迟早我要逃出宫去的。”
方雨南小心地道:“公主是两族联姻,事关朝廷啊。”
“我不懂什麽朝廷,我只知道要嫁人就要嫁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的,我就是不嫁,管他慕容翼飞是天子还是天神。雨南哥哥,我要和你一起走。你答应和我一起去我的家乡,对歌找妻子,生孩子。”
方雨南黯然,梦想早在朵娜看到自己一身伤痕时就已经破灭了,如今是彻底死心而已。
“公主,很多事身不由己的……”
朵娜哼了一声,“你不守信诺,好,我也可以告诉慕容翼飞你想离开皇宫,大家都走不成!”
方雨南大急,“公主,你千万不能说。”
朵娜调皮地笑道:“要我不说,就带我一起走。”
真是一个头胀成两个大,这个任性的小公主较上了劲,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方雨南无可奈何,“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你千万别说出去。”
“我们一起走,我当然不会说……”
话音未落,只见福全一阵风似的奔来,急得直跳脚,“我的小祖宗,一会儿没看到,你就给我闯祸。皇上被刺这祸刚惹下,你就敢私相约见公主?怕宫中的流言不够多是不是?一个私会皇後、秽乱宫闱的罪名,就能让你方雨南灭族!快跟我走。”
拉著方雨南走出几步,福全又回过头,喝道:“你们都看到了,公主一个人在湖边散心,并无外人前来。要是日後让我听到什麽不三不四的话,你们一个个自个儿割了脖子罢。”
吓得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回总管,奴婢们什麽也没看见……”
福全又骂:“没用的奴才,这麽三更半夜,还让公主在湖边吹风?平时怎麽教你们服侍的?快扶公主回去歇息!”
众人也知事情厉害,要是牵连开来,人人难逃,慌忙簇拥著朵娜便走,快得朵娜想说声“再见”也没来得及。
月亮不知何时已隐没不见,四周一片漆黑,冷风疾吹,方雨南惕然心悸,喃喃道:“宫里真是太可怕了……”
福全没好气地训道:“这麽点小事就觉得可怕了?那些杀人害命的事你还没碰上过,到时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扯著方雨南飞奔,只求上苍仁慈些,这一切千万不要是别人设下的陷阱……
斗然间,几十盏灯笼火把亮起,太监和侍卫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了上来。
福全眼光一甩,隐约看到几盏灯笼上写著“庆”字,立知不妙,心念电转,低声道:“快躲!”一头便钻入了假山丛中。
方雨南怎及福全这般见机快?刚一怔,未及躲闪,早被庆贵妃一头撞上,只听一声娇喝:“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