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怕那个李某人!」花迎春嘴硬。
「你该要怕的。不要太挑战男人的脾气,当男人又羞又恼,你又凑着脸叫他『有种就打呀』,他真的会出手。男人很经不起激,不要拿自己的皮肉痛去证明这点。」
「你却没打过我。」花迎春突然发现,有些惊喜。「就算我顶撞你,你连扬起手作势要打我都不曾。」若换成李某人,她老早就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我家教向来极好。」严虑一时之间看她的笑容看傻了,差点都忘掉要捧捧自己。
「噗。」是是是,他家教好,李某人家教差,她举双手双脚同意这句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难道……是来看她的吗?
「你小妹差人送口信到严府,说要请我替她造景。」然后他来了,正巧听到李某人说他窝囊那段话;然后就看到花迎春从李谋仁臀后将他一脚踢进水池里;再然后,便是她那句——
在我的地盘骂我的男人……
后头她还说了什么,他忘了,一个字也想不起来,耳边不断重复的就只有这句。
我的男人,听起来真顺耳。
他很少喜欢什么东西,吃喝穿用,他都是能吃就好、能喝就好、能穿就好、能用就好,真要说喜欢,他定义不出来,说他喜欢墨黑色,喜欢辣食,那只是习惯,谈不上真的喜欢讨厌;可是他可以笃定,他喜欢这四个字——我的男人。
原来是受妹之托,压根不是为她而来……
花迎春口气阑珊,有气无力,「听到李某人那样诋毁你,你还替他们造景的话,连我都要骂你窝囊了。」她坚决反对他接下花戏春的要求,就算是亲姊妹也无情可说!
「我来便是要推辞。最近接了赵府的工,得花费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全心处理,分不了心。」事实上,他是听见李某人对待花迎春的态度及谩骂,更过分的是李某人扬手要打她,心里一股深浓的嫌恶,才决定推掉花戏春的央求;否则凭她是花迎春小妹这层关系,他会在百忙之中拨冗帮忙。
见她微张着嘴,眸子讶然地瞅着他,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从来不跟我提这些的,以前你在忙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所以她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老早就忘了之前还气死他说她胖的老鼠冤。
「你没问过。」
「有,我问过,你总是摆一副『女人家管这么多做什么』的臭脸。」她还仿效他那时的表情,用手指将双眉扳得高高的,还压低声学他,「还不去睡!这里没有你帮得上忙之处!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越帮越忙!」
「那是因为你将参茶打翻在我的设计图上。」将他熬了好几夜的心血摧残殆尽。
「明明是因为你不一口气喝光参茶。」
「我说了,搁在一旁我等会喝。」就是他推回去她又推过来,他又推回去她又推过来才会发生打翻的惨事。
「参茶要喝热的,你每次这样说,然后就忘了要喝,我早上去收茶杯还好好一杯没动!」要翻旧帐吗?大家一块来。
「我忙到忘了。」
「那参茶是我亲手泡的!」还急呼呼送到他嘴边要喂他喝,最后却落得被轰出书房的下场,她真是死不瞑目。
「我知道。」因为那夜他回房,她闷在棉被里睡着,脸上都还是眼泪,小嘴咕咕哝哝在咬被骂他,一整夜的梦境里都在数落他的坏。
「你知道还不是不喝……」为了那杯茶,害她难过好久。
「我真的忘了。」严虑说着这个理由的时候,竟也觉得自己真是浑帐,她亲手泡的茶、亲自端到他面前,几乎是送到他唇畔,他还是以「忘了」来打发她的一切好意。换做是他,他心里也会不高兴。
「反正你什么都能忘,区区一杯参茶也算不上什么。」花迎春有些埋怨。他忘掉的事情岂止喝参茶这一项……
「你话中有话。」
花迎春摇头。那些都过去了,当初她不说,现在也不会说。
「你要记得推掉戏春的央求,明明白白拒绝她,否则她会跟你耍赖的。」花迎春到头来还是怕他吃亏,再三提醒,「不要拿自己的心血去让李某人糟蹋。无论你造出多美的景,那家伙也不懂得欣赏,别做白工。」
见他仍站在原地,她不解地眨眨眸,「不是没事了吗?快回去严家休息吧。」看他一副倦累的模样,九成九是才忙完了正事,一踏进家门就被花戏春给邀来让李某人羞辱,她看在眼底总是不忍心。
「我有点饿了,不知道花家饭馆营业到何时?」严虑突地道。
「你还没吃?」她瞠着眼,没听见自己嚷得多尖细。
「嗯。」
「你怎么又这样?你不是时常还犯胃疼吗?每次一忙起来连吃饭都可以忘记?!你以为你现在年轻力壮就是了啦,身体爱如何操就如何操,只要不倒下就算没病吗?!」花迎春真的是很想叨念他的不爱惜自己。她就是讨厌他这点,要人叮嘱着用膳。不过现在不是骂人的好时机,先喂他吃饭再来骂。「你到厅里去坐,我让人替你炒几样菜。」
花家饭馆严虑是熟的,不用花迎春指点方向,他也能正确走到饭馆厅堂。
堂里的椅子都整整齐齐叠到桌上,厅堂里没有半个人——那是当然的,花家饭馆最晚只经营到戌时,早就歇息了。
他向来不爱麻烦人,见此情况早该揖身离去,回严家再去吃,若严家厨子睡下了,了不起饿一顿——而且说实话,他并不是真的饿,只是不想那么早被花迎春赶回家去……这个念头,让严虑有着困惑。
花迎春推着一名中年男人出来,中年男人睡眼惺忪,看来是被花迎春吵醒的。他嘴里在抱怨,花迎春还是硬在他身后使劲将人顶往厨房,虽然两人交谈声小,但还不至于完全听不见,即使花迎春努力压低嗓,但那中年男人嗓门可大了。
「哎哟哎哟,我睡得正好呀,梦里和我家爱妻卿卿我我……」爱妻都去了十年了,想死他了。
「宝叔叔,别这样,我替你加钱好不好?就两盘菜!两盘就好!」
「冷馒头不行吗?」
「当然不可以!冷馒头又硬又难咽,连嘴巴都嚼不烂了,下了肚不是更伤胃吗?!就两盘菜,一盘替你加五十文,够不够呀?不够就七十文啦!」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贪嘴——别推别推——两盘就两盘啦。」
「再炒些肉,辣一点……呀,不行,胃痛少吃辣,不要辣不要辣,可是你味道要放重一些,太清淡他不爱。早上不是进了些活鱼吗?帮我熬鱼片粥好不好?米要熬得糊糊的,看不出米粒也喝不出水,还有!你房里不是私藏了块熏肉?!熏肉炒蒜苗很好吃,你割爱好不?我又想到了,你床底下还有一坛老酒,酒拿来熬补汤最好,半水半酒熬起来可香了,宝叔叔宝叔叔,酒!给我酒!」
「这样都不只两盘菜了啦!」
「反正你火都生了,两盘和四盘有什么不一样嘛。对了对了,煎些粉饼,加蛋加葱!切些卤牛肉、鸡翅,炸豆腐、丸子——」
「你你你你……你给我出去坐着!你再继续唠唠叨叨下去,两盘都变成二十盘了!」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他宝叔叔肯起来切菜就给足了面子,还点菜呀!
花迎春被人推出来了,但她不死心又追进去,「还有虾,虾要挑新鲜的,沙肠别忘了挑掉呀……」一只大手将她顶出去,木门磅的关起来,并且落了闩,禁止她再跨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