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一笑。free
“Thomas女士,恕我直言,李唯是因为第一次被自己的玩物抛弃了,所以才会额外恼火,让他堕落的是他的自尊心,不是我。”
她以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试探着什么。她顿了很久,开口说出一段很长话:
“我跟rivr的爹地感情一直不好,在他十岁那年,他父亲丢下庞大的家业,跟着一个酒女出走了。Rivi从小都是我带大的,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向我坦白,他对异性没兴趣,他只喜欢男人……我想或许是我跟他爹地的关系,让他对异性之爱产生排斥。我跟他说,你可以找男人,但你最终必须跟一个女人结婚,这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确是照我的话去做了,跟他交往的人从来不能进驻他的内心……三个月之前,他堂妹的订婚宴结束之后,他来到我面前,高兴地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男孩;不久后,他给我打电话,说他终于找到那个男孩了,那语气就像一个孩子收到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几天后,他让家里的情报人员四处打探,我后来才听说,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失踪了;几个礼拜之后,常去他公寓里打扫的女佣告诉我,他跟那男孩同居了——他从来没有跟外人一起住过;那段时间,他偶尔会跑回家,在书房里寻找一些关于室内装饰跟食品配搭的书籍,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我跟他说,让他带那个孩子回家给我看看,他却摆出一副怕我把他的宝贝抢走的样子,还勒令我不能去打扰他们;又过了几天,他在公司里打电话回来,说他跟那男孩吵架了,说自己讲了一些过分的话,说完后又觉得后悔,几乎没心情办公事,我让他去道歉,他又不干了,最后他说,以后对他好一点,算是补偿,接下来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直到一个月前,他在香港出差期间,猛打电话回来让我帮他找那个男孩,说对方一声不响就走了,他担心他会出事……我养了他二十五年了,没见过他这么紧张一个人,我问他是不是爱上那个孩子了,他说他不知道,他只想尽快找到对方……我不知道他最来找到没,只是,他后来整个人都变了,他变得暴躁、易怒、不可理喻。我惊觉我儿子的改变,但我除了默默地守护着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很想见一见那个让我儿子改变的男孩,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上个月,他在一个好朋友开的酒吧闹事,原因是看到一个长得很像那男孩的侍者,rivi扯着他想让对方跟他回去,朋友跟他说,那不是你要找的人……他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死缠着对方……”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但耳边的声音还在述说着:
“今天傍晚五点,他出了车祸,我立即赶到医院来,在他被送进急诊室的一路上,他嘴上一直喊着那男孩的名字……望着他被推进手术室里,我心急如焚,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那男孩家的电话,我不停给他打电话,只求他来见我儿子一面……但他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手术做完不到两个小时,rivi醒了,我哄他,你想吃什么?妈咪去给你买,他只说出了两个字……他要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我全身发抖,喉咙干涸,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只有李唯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还在脑袋里回响——
文彬……你来了……
文彬……
※※※※※※※※※
左右不平衡的载物是骆驼的痛苦,冷热不正常的爱情是精神上的折磨。
——蒙古谚语
凌晨三点,我跟高士源回到家里,一路上没有交谈。
熄了灯,躺上床,我们都无法入眠。我在为李唯的事心,高士源则为我的事心烦。
“文彬……”他在黑暗中开口。
“什么?”我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带着胆怯。
我把心思放回他身上,侧过身,在漆黑里看了看他。他把我的静谧当作是我气愤的表态,解释的语气益加心焦:
“我在回家路上听收音,知道他出了车祸,我没有想到他的伤势这么严重……我好怕你会跑去找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说到后面,他自己也因为心虚而降低了音量。
我依旧没有表态,他焦急地转身。
“文彬……”
“我想睡了。”我说完后,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我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高士源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可是在知道了李唯的真心之后……我竟然卑劣地动摇了自己的决心。我理智上知道那对高士源不公平,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翌日,中午时分,我接到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顾先生,我是rivi的妈妈。他刚刚醒来了,能否请你来见一见他?”Thomas女士话语里不带一丝谦卑,仿佛正在要求我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独自搭计程车过去,医院外面依旧驻守着一些记者。我不动声色地绕过他们,一路走进昨晚那间病房。
除了Thomas女士跟李唯之外,还有一名护士跟医生,以及一位我从没见过的妙龄美女。
我感觉到自己一进房门就被那美女当成研究所的白老鼠——对方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医生跟Thomas女士交代了几句,带着护士出去。那名全身闪着高贵光芒的女子冷淡地瞟了我一眼,一声不响地越过我离开了。
“文彬……”李唯正在打点滴,他用沙哑的声音将我唤到床边。
他的情况看起来依旧很糟,干裂的嘴唇跟布满血丝的眼睛,让我看得心疼。
“你陪着他吧,我出去了……”Thomas女士轻道。
我很自然地握着他另一只手,静静地陪伴着他。他一直看着我,尽管他是那么地虚弱,但他的眼神却仿佛闪着光芒。
“你感觉好点了吗?”我问着客套的话。
“嗯……你会待在这里吗……?”他充满期待地问。
“我会的。”我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他欣慰地笑了,安心地闭上眼。
我一直陪着他,直到日落西山。我回到高士源家里,他已经摆着一副阴沉的脸色,坐在客厅里等待我。
“你上哪里去了?”他质问道。
“医院。”我回答得光明正大,并不认为自己该心虚。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坦荡,他倒无从发火了,他怔了片刻,气焰也消失了一半。
“你去见他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是的。”我尽量把声音放柔,“他现在受了重伤,我不能不闻不问。”
“你还……”他顿了好半晌,憋出下一句话:“你还喜欢他……?”
“没有。”我否认得太快了,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的真心。
“你会跟他和好吗?”高士源眼里尽是担忧。
“我……”我该说“我不会”吗?还是说“我不知道”?这回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丢出一句:“我先去做饭。”
接着逃也是地奔进厨房里,高士源没有穷追猛打,或许他已经知道我的真正答案。
李唯养伤期间,我都有断断续续地去见他。每次看到他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就既心疼又矛盾。高士源没有阻止我跟他之间的接触,但我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了变质。我们不再欢爱,不再无话不谈。无论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都是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