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跟李唯谈完之后,我心里只有复仇的惬意,但今天,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大概是他受伤的表态让我产生了罪恶感。
回到高士源家里的时候,他也已经平安到家了。
“你没事吧?”他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但我还是不放心地问。
“我没事……”他惭愧地说:“是我太笨了……他约我出来谈判,我却非要跟他换饮料,但想不到这是陷阱,他那杯果汁才是加有迷药的……”
我无意听这些,我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就好了”,转身进去厨房,把没有完成的晚餐做好。
那一晚,我原本想好的计划没有实施,我依旧是跟高士源背对背地睡在床上。
那一晚,我梦中不断浮现那双含着哀伤泪花的灰色眼眸,我想不起这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我只知道看着这双眼,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疼痛……
不日日自新的爱情,变成一种习惯,而终于变成奴役。
——(黎巴嫩)纪伯伦
到底是习惯奴役了我们,还是爱情奴役了我们?或者是变成习惯的爱情奴役了我们?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李唯给我造成的伤口——不管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愈合了。
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我的生活方式变化了好几次,而现在,我的方式是安心地待在高士源为我构建的温暖巢穴里。
他依旧没让我去工作,我不止一次地提起这个问题。最后协商的结果是,我成了他家的帮佣,我为他打理家居,他付我薪水。我做的事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每个月多出来的一千块薪金——对于一个包吃包住的佣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高数字。
我们的生活是平凡的,平静的,平淡的,平庸的……好了,我承认确实是有点乏味,但我不在意,每一对爱侣相处的最终结果不就是这个吗?
我们终究还是发生了关系,既然我全心全意对他,我就不该保留我的身体。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我主动爬到了他身上,褪下彼此的衣服。相对于我的大胆老练,他显得生涩多了,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我在主导,他只有在进入我体内之后才变得积极起来,不过那也由不得他不积极,不是吗?(笑)
事后,我不仅取笑他是不是第一次。他红着脸告诉我,由于生性木讷不会表达,他的女性经验不超过十次,而跟男性,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这么纯情的富家公子,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不过,像李唯那样的情场浪子也并非大部分。
为此,我更加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我们的关系。
李唯没有从此以后就消失,实际上我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他。他是商界巨子,又是名流淑媛竞相追逐的对象,因此,他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不下于时下的当红明星。
娱乐版跟财经新闻是他经常露面的舞台,然而,他最近频频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寻常的星期一早上,我跟高士源各自占据餐桌的一边,每人面前摆放着一盘土司熏肉荷包蛋跟柳橙汁,以及一份晨报。
“名流贵公子再出事!——贝瑞斯连锁酒店继承者李唯(Reeves.W.Thomas)酗酒闹事。”
社会版上的鲜红大字很自然地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往下看着,眉心不觉揪紧。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李唯上社会版了,第一次是超速驾驶被检控,第二次是在夜总会与人发生肢体冲突,而这次居然是醉酒闹事?他虽然在性行为上毫无节操可言,但平常的生活还是挺正经的,是什么刺激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我无法自大地将他的堕落跟自己联系在一起,毕竟我不觉得我对他而言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怎么了?”高士源忽然满脸担忧地看我,难道我现在的表情曝露出什么了?我赶紧恢复淡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把报纸放下。
“没什么。”我拿起橙汁轻啜。
高士源狐疑地瞟着那份报纸,最终还是拿起来了。我低着头,用餐刀切开熏肉吃着,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态。
他大概也知道我烦心的原因,不过他没问什么,吃了早餐之后就出门了。
我一边打扫,一边开着电视机,晨早新闻里居然也在报道这件事,而且比报纸说的还要详尽一点——说李唯跟朋友去酒吧消遣,喝醉酒了就要为难一个服务生,虽然被人拉住了,可是摔坏了几瓶名贵洋酒跟一组音像,酒吧的负责人跟他是旧识,赔偿之后就没有再追究了,倒是当时同在酒吧的某报社记者给抖了出来,还用手机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一闹下去,就连什么道德评论家都要出来上窜下窜说几句。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寻常人身上,想必没有人会关心,要怪就怪李唯树大招风,不过那些记者倒也缺德,人家受害者都不在意了他们穷紧张个啥……
算了,我摇摇头。李唯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无需替他担心,他自己不洁身自爱,谁管得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李唯的负面新闻接踵而来,什么在公开场合口出恶言,什么涉嫌斗殴,什么毁坏公众设施……我每一次看到都要大皱眉头,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打电话去骂他一顿——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当公子哥儿当厌了想改混黑社会是不是?
不过……与我何干?
对啊,我跟他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什么立场去干涉他?我既没那个立场也没那个必要。
那些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李唯的消息,而每当我露出烦躁的样子,高士源也会跟着不悦起来。
不过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关于李唯的新闻渐渐减少了……其实不是关于他的新闻减少了,而是有他的新闻的报纸都消失了。
刚开始我也没有太注意,直到有一天,在早餐的餐桌上,我翻看晨报的时候发现社会版少了一个版面——因为某个新闻是跨版的,我看了上文就找不到下文了。
“士源,报纸是不是漏了一张?”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症结,傻乎乎地问。
“是吗?我不知道。”他垂着头喝果汁,声音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是不是邮差漏送了?还是报社的问题?”
“可能吧……少那一两张也无所谓了。”他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我盯着他,心里渐渐明白了……
“好吧,只是一两张也无所谓了。”我不拆穿他,顺着他的口风道。
在他离家之后,我打开电视新闻,也看不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大概是报道得太多,记者跟观众都“审美疲劳”了。
我把屋里的垃圾都搜出来,在丢掉之前,我多做了一件平常不会做的事——我把垃圾袋全部打开查看了一遍,终于,我在客厅的垃圾袋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对照无误,正是无端失踪的那张社会版,版面上不但有我要看的那个下文,还有李唯的相关报导。
跟以前一样,依旧是关于他胡作非为的新闻,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士源,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你不喜欢我看李唯的消息可以直说,非要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阻止吗?
我心里无名火起,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我也知道高士源有多么胆怯,他不是那种会光明正大要求爱人忘记旧情人的类型,他只会把不满往肚子里吞,把心事往心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