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钰早已准备动手擒贼,是姑娘你自己按捺不住、鲁莽行事,才会害自己受伤。」白乐天条理分明地推掉责任,恢复一脸从容优雅的笑。
「况且我可不认为喊『官兵来了』想趁乱脱身是个好谋略,简直跟小孩子玩游戏没两样嘛。」
宝雀张著嘴,还想反驳,却因他那张笑脸而面红辞穷——那张充满嘲弄、讥讽的可恨笑脸,线条优美的薄唇正无声的朝她做出了「笨——蛋」的唇形。
可恶!她刚刚怎么会觉得这张脸笑得很好看?怎么会呢!
「小铁,我们走。」宝雀转身就走,小铁还愣在原地。丁守竹便先拦住了她。
「姑娘,这一切都是误会,白兄他并无恶意,更不欲见姑娘受伤。」丁守竹说著,彬彬有礼的朝黄宝雀作了个揖。「为平姑娘气愤,丁某就代白兄向你道个歉。」
宝雀背对著他们,怕转身又看见白乐天那双笑眼里的嘲弄。明明是那样熟悉的眼睛啊……「不关公子的事。小铁,我们回去吧。」
宝雀一手压著颈边伤口,头也不回的往回家方向走了,小铁抓著竹篮子,先是跑到安钰面前慌张的鞠了个躬,又朝丁守竹跟白乐天道了谢,才连忙跟上去。
「急躁又无礼的姑娘,那小兄弟还比她识相些。丁兄,咱们真是好心没好报。」白乐天望著他俩远去的背影,摇头批评,却惹来丁守竹一声叹息。
「她一个姑娘家,遇上匪贼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大了,白兄你还出言讥讽。唉,就这样让她自己回去不知妥不妥当?她颈边受的伤虽小,但若处理不当,还是会留下疤痕,那就不好了。」
「啊,我都忘了。」白乐天这才想起来,发现自己手里还握著方才替她止血的锦帕。松开手指,揉成一团的锦帕像朵花般在他掌心绽放开来,雪白之中的几点殷红一下子跳进了他眼里,令他不禁眯起眼。
见白乐天专注的死盯著那条沾了血的锦帕,脸上大有惊奇之色,丁守竹不禁问道:「白兄,你在看什么?看得那样入神。」
「啊?」白乐天一回神,抬头看见一脸狐疑的丁守竹和安钰,张口欲言,但再低头一看,方才锦帕上那令他惊奇的景象却不见了。他连忙定睛细看,又反覆翻找,却还是找不到。他怅然若有所失,只得抬头朝他们一笑。「没什么,我一时眼花罢了。丁兄,咱们还是快进城吧,耽搁了这么久,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也是。还得差人来将这群匪贼送进官府才行。」丁守竹说完,便回到马车上。「白兄,咱们走吧。」白乐天站在原地,望著锦帕又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将它小心摺叠好,收进怀中,朝马车走去。
第三章
黄宝雀坐在妆台前,花了好些时间整理衣领,待确定何嬷嬷不会瞧见她藏在领子下的颈伤才敢出去。
「讨厌的家伙,想的那什么烂计谋,害我……」严格说起来,她被划伤真的不能完全怪那个姓白的男人,的确是她自己急著脱逃,混乱之中才会受伤。但若不是因为他假装要弃她和小铁於不顾,眼睁睁看他们被劫财又劫色,她也不会一时情急而想到要喊「官兵来了」这种老套又没用的伎俩……
原来那家伙说得没错,她才是那个想出烂计谋的笨蛋。可关他什么事呢?枉费他有一双跟小狗一样、教人看了就喜欢的眼睛,一张脸满满的都是笑,没想到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令人讨厌。
一边气呼呼的想著,一边穿戴整齐了,宝雀出於习惯的压了压胸口。以往那儿都会躺著一块金色的小荷包,那是爹娘从小就给她戴著的,昨天被强盗划伤脖子的时候,吊著荷包的红线染上了血渍,她怕何嬷嬷看见,只得先取下来清洗。
「跑哪去了,明明放在桌边晾乾的呀。」宝雀嘀咕著,四处找寻,一弯腰,便在桌脚边瞧见那偷走她荷包的罪魁祸首。「傻皮!」
一只背上有几处黑色斑点的白毛小狗听见主人的呼唤,开心的吠了一声,更往桌底下躲去,害得宝雀不得不跟著钻进去。「天啊!你是怎么把荷包套进脖子里的?快还给我!这是娘给我的,嬷嬷看到你戴著它一定会骂人的,快过来——」
宝雀话还没说完,只见傻皮「汪」了一声,在屋子里兜了两圈,忽然就冲出门外去了。宝雀大惊,连忙跟著追出去。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在晒布架底下剥豆子的何嬷嬷眼见宝雀慌慌张张直冲出来,连忙闪避,一篮子豆子洒了满地。
「唉,你这急惊风似的跑去哪儿呀?小心撞上竹架哪。」
「啊!」黄宝雀一见何嬷嬷,心里一虚,连忙拉高衣领遮伤。「傻皮它跑出去啦,我去把它抓回来——对不起,我回来再帮你捡豆子!」
「胞出去就跑出去了,那野狗天天都在外面乱窜,你急什么呢!」何嬷嬷在宝雀背後喊著,但哪里还唤得住,只能摇头。
只见傻皮冲劲十足的冲过土丘、跳过木桥,挂在它脖子上的荷包被风吹得飞扬起来,闪烁著耀眼金光。宝雀在後面边追边喊,傻皮却只当她在同它玩,跑得更起劲。就这样,一路追到城门边,当她再也跑不动、扶著路树蹲下来喘气,眼见傻皮停在城门前摇著尾巴望著她,她喘吁吁的警告:「你要是敢跑进城里去——」
宝雀话音方落,傻皮一个转身便跑进城里,白色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热闹的街道上。宝雀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追过去,但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傻皮早不知道往哪边跑去了。宝雀著急的四处找寻,几乎把整条街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傻皮踪影。就在她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仍苦无所获的时候,小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黄姑娘。」
宝雀转头,看见小铁正兴高采烈的跟她挥著手,身边站著一个身材窈窕、丰姿绰约的妇人,正是铁大娘。「小铁,大娘。」
「好巧啊黄姑娘。」铁大娘过来挽住了宝雀,亲切的道:「上回托你们染的那几匹布,周大爷看了很满意,说比城里的染坊染得漂亮,价钱又便宜,想请你们多染几匹,我正赶著要去跟你们说这个好消息呢。」
「真的?」宝雀一听有生意做,十分兴奋。「难得周大爷他不嫌弃咱们的小染铺,真是太谢谢他了。啊,最应该谢谢的是大娘您才是,要不是有您牵线,咱们哪里接得到周大爷的生意。」
「欵,我跟你何嬷嬷是认识几年的姐妹了,你又是小铁的朋友,客气什么。」铁大娘拍拍宝雀的臂膀,笑道:「周大爷的锦绣布庄虽然没开几年,但生意做得可大了。倘若他愿意跟你们合作,光替他的布庄染布就够你们赚得了。」
「不过咱们那儿没几缸染料,地方不够大,又没人手,量大反倒怕做不来……」
「所以我要去找你们商量呀。走吧,咱们快去跟你嬷嬷说这个好消息。」
「好。」宝雀才开心的答应道,却又因猛然想起傻皮而垮下了笑脸。「不行啊大娘,傻皮刚刚溜进城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它。」
「傻皮?哎呀,它上回溜进城来你也急个半死,结果它自己在街上兜了半日,就跑到咱们绣品铺找我讨吃的了。你放心,我会替你找到它的。」小铁拍胸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