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宝雀赞叹道,火光将她一张脸映得光采艳艳。「哇!那一朵冲得那么高、那么亮,也许天上的织女都看到了呢。」
又在她脸上看见小鸟般雀跃的神情,白乐天微笑,牵住她的手。「你很喜欢看人家放烟花吗?」
「当然了,我最喜欢看烟花了。每次遇上节庆,我就期盼著有人举办烟花大会。我研究过了,除了过年,就属七夕的烟花最漂亮了,可惜一年看不到几次。」让白乐天牵著手,宝雀有些羞怯,又掩不住喜悦。「小时候我就很希望我生辰那天也有人帮我放烟花,爹还在的时候曾帮我放过一次呢,不过比起这个小得多了。」
「哦?你生辰什么时候?」
「七月初一。」宝雀轻轻一笑。「刚过没几天。」
「是啊,刚过。」而且与他同一天生辰。那两个分别挂在他俩胸前的金色荷包忽然跳进他的脑海里,令他心里猛地一跳,不觉握紧了宝雀的手。「宝雀……」
「嗯?」宝雀一转头,鼻尖轻擦过他的唇,令她脸上一红。「怎……怎么了?」
「明年七月初一,我替你举办烟花大会,咱们一起……庆生辰,好吗?」
宝雀一愣,先是感到眼眶有些湿,连忙又笑著,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当然好。你答应了我,可别食言,我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会等著,一直等到明年。」
「放心。」伸手将宝雀揽进胸前,白乐天要让她听见他心里郑重承诺的声音。「我一定会做到,一定的。我答应你。」
宝雀靠在白乐天胸前,庆幸船屋的阴影遮去了她绯红的颊畔。今晚的一切仿佛都像在梦中似的,令她恍恍惚惚。好像在与他相遇後,她就常常在作梦,睡著的时候梦著,醒著的时候也梦著,作了一堆好梦,美好到让她都心虚了……
「啊,下雨了。」宝雀听见船屋外窸窸窣窣的雨声,兴奋的伸手去接那雨水,一回头,朝白乐天巧笑倩兮。「牛郎织女终於在天上相遇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八章
白府中,金喜与白夫人两人单独在房中相谈已久,这会儿忽见金喜面露震惊,甚至落了手里的圆扇。「所以白大哥跟那个黄姑娘两人本有婚约?真的?」
「唉,是真的。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全是真的。」白夫人很苦恼的叹道。「这事儿只有咱们白家人知道,听乐儿说那黄姑娘的嬷嬷虽知情,却一直瞒著她。今天是你来问了我,我把你当作自己人才说的,你千万别说出去。」
她只是不解白乐天为何执意要与一个染布技巧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姑娘一起参加织染大会,所以来向白夫人探听,却没想到竟听得这样一件令人吃惊的事。
「白大哥做人以信为重,他无法忍受毁婚背信的罪名而急欲弥补黄姑娘的心情我能了解。但是难道他为了弥补她,甚至不惜让白云布庄在织染大会上落败?」
「唉!我真不知道乐儿心里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那个黄姑娘是个染布高手呢?虽然说当年她爹的染布技巧在江南堪称首屈一指,但是她爹死的时候她不知道才几岁大呢,怕根本学不到什么,更别说承接衣钵了。我是看不明白,她染的那些东西颜色是好看,但哪里有人把野狗的图样印在衣服上穿出去的?」
再次将上回白乐天遗落的染布拿在手里反覆细看,金喜心中愈是不解,愈是不安——这样粗劣的染工,真的值得白乐天放弃在织染大会夺冠的机会吗?他真的只是为了弥补在前代恩怨下受了委屈的黄姑娘,还是为了其它原因……
「早知道我当年就该把那荷包给扔了,乐儿他也许就永远不会发现这件事,如今也不会怪我瞒他了。偏就那么点良心不安把那荷包留了下来,唉。」
「白夫人,我有事想找白大哥聊聊,他在家吗?」
「在呀,方才丁大人来找他,两个人正在书房里谈事情呢,你去找他吧。」白夫人欢喜的催促道,她最乐意将金喜和儿子凑成对了。「你替我劝劝他,你们家的金华染坊赫赫有名,由你来评断那黄姑娘染的布是好是坏,他总该相信了吧。」
「您放心,我会想办法劝劝他的。」金喜朝白夫人欠身告辞,便由侍女领著往书房去了。曲廊迂迂回回,她走得心烦意乱,心中惶惶不安想著的,全是白乐天那抹颁长身影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和黄宝雀那张她从来不曾花心思多看一眼的脸——也许她生得很美,所以尽管染工粗劣,白乐天还是甘心与她携手参赛,为她在白云布庄设置染房,整日相伴。也许……
侍女将金喜领到书房门口便退下了。她举手正欲敲门,却见屋门半掩,里头隐约传来白乐天愉快的声音——
「这是宝雀这个月来努力的成果,等木工做好青檀框架,再裱褙上去就成了。」
「这……」丁守竹望著挂在墙上的三面染布,惊叹道:「没想到她把那些画在蓝印花布小玩意儿上的图样放到面广的屏风上反而更好看了。细腻依然,格局却大了,面面屏风都像藏著故事似的。」
「的确是有故事的。」白乐天神秘的道:「等十二面屏风都完成你就知道了。」
「以前一看到她放在绣品坊寄卖的蓝印花布就十分喜欢,那还是单彩而已,如今这多彩的染布更教人惊艳了。黄姑娘的确是染布的奇才,我没见过这么乾净漂亮的色泽。」丁守竹衷心赞叹,白乐天则是与有荣焉。
「就是因为宝雀的印染做得实在太漂亮,所以我更改了先前的规画,决定全数花样均交由宝雀画图刻染,由白云布庄提供织功最细腻的全白布匹作为底布。质地最好的上等白布配上她们黄家的独门染料,既能染出最漂亮的颜色、又不会喧宾夺主。」
「太好了!你们的屏风不论花样和色泽都是独一无二,必能在织染大会中拔得头筹,果然我撮合你们俩——呃,白兄别误会,我是说促成你们俩合作参赛……」
「对了,」白乐天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从桌上取来另一匹布。「你看这个,这匹布也是宝雀染的——很难看是吧?」
「这……这等粗劣的染品会是黄姑娘所染?」
「是啊。她染这匹布的时候刚好遇上她嬷嬷生病,生计又有困难,锦绣布庄那姓周的家伙在生意上为难她——对了,还有织女庙那边有只母狗快生了,几件烦恼事儿牵挂在心上,她就把布染成这样了。」白乐天说著,又指了指墙上那三面染布。「这些呢,是自从过了七夕那晚後,她趁兴连续赶了几夜所完成的杰作。」
白乐天笑若春风,脸上晕陶陶的,彷佛想到了什么非常愉快的事,但丁守竹听得实在是一头雾水哪。「白兄,关於七夕那日,我真的非常抱歉。徐大人忽然有要事相议,我实在无法赴约,希望你能原谅。」
「你忽然说不来,的确是让我气得半死。徐大人是你表兄,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跟他串通好来骗我的。」
丁守竹闻言,紧张得乾笑两声,可是他怎么看白乐天也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呀,他那张笑脸明明就幸福洋溢得快满出来似的。「白、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