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他准备出门上班,一开门,四个戴著墨镜、身穿笔挺西装的男子一字排开站在他门前,其中身材最高壮的男子说:
「少爷,董事长要我们来请您回去。」
「如果我不跟你们回去呢?」他一面说一面准备伺机逃跑。
「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董事长交代,不管是用抓的、用绑的,就算 是打昏了,也要把您带回去。」
最後,他逃脱不成,还是被四名保镳给强行带回池家。
「你真行!离家出走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去拍什么广告!你是存心要 气死我吗!」池仲铭又吼。
「老公,有话好好说嘛,别让孩子一直跪著,我们坐下来说,好不 好?」周瑞仪温言软语的劝著丈夫。
「你不要插嘴!」池仲铭对著妻子大吼。「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个臭小 子在哪里了对不对?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吗!」
周瑞仪一阵悲从中来,她蹲下抱住池震宇,泪眼涟涟的说:
「你不准我找儿子,可是,我怎么放心得下?我是偷偷派人去查探他 的下落,但是,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援助,就算我想给,他也不肯接受。找 工作、找房子、买车子,全都是靠他自己。你太低估震宇了,没有我们, 他一样过得很好,我真的好怕他从此就下回来了。求求你,下要再责怪他 了好不好?」
原来,池震宇离家出走之後,池仲铭非常震怒,只因为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就受不了打击,因此离父母远去,完全忘了二十几载的养育之情;他认为这样的儿子太脆弱、太不孝,於是下令,不准任何人去找他、资助他。
池仲铭决定让儿子出去吃点苦头。他以为等他撑不下去、想通了父母之恩,自然就会回来。可是,日子一天接著一天过去,两个多月了,他竟然一点音讯也没有。池仲铭更生气了,既然儿子下想回来,那就都别回来好了,反正他命中早已注定无子无女。
谁想到昨天晚上,他为了看一个专访他的财经节目,於是打开电视,那时候是广告时间,他漫下经心的看著,咖啡广告之後,是欧风寝具的广告,男女模特儿穿著睡衣在床边共舞,又躺在床上亲吻、拥抱。
他仔细一看,那个男模特儿不就是……是……他的儿子池震宇吗!
那些画面,把池仲铭大大的惹恼了。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额头上、脖子上,还有手上的青筋都在暴跳,一直苦心栽培要成为企业领导人的儿于,竟然跑去拍那种「三流广告」,他怎么能够忍受!
於是,他派人去打听池震宇的下落,把他给抓了回来。
「你也早就知道他拍广告的事了对不对?!」池仲铭继续吼著,「很好!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池仲铭一个人不知道!」
「老公,我、我是怕你生气,所以……」周瑞仪焦急的辩解著。
「哼!」池仲铭瞪了妻子一眼,又指著池震宇骂:「还有你!如果我没看到那个广告,你打算还要拍多少让我丢脸的东西!」
「怎么会丢脸呢?」周瑞仪不解的说:「老公,那个广告拍得很美啊……」
「穿著睡衣、跟个女人搂搂抱抱躺在床上,那叫美吗?是我的儿子,就不准拍那种广告!」池仲铭疾言厉色的说。
「老公……」
「闭嘴。」池仲铭冷冷的对妻子说:「从现在开始,给我看好这个臭小子,不准他再踏出家门一步,如果他走了,你也不用留下来了,听见没有?」
池震宇抬起头,惊讶又气愤的望著父亲,无法相信他怎么能说出那么无情的话!
「老公,你放心,震宇他……他一定不会再离开了……」周瑞仪一面又摇著儿子的肩膀说:「震宇,快点跟爸爸说,你一定不会了。」
池震宇却一声不吭的低下头、别过脸去。
「你……」池仲铭看到儿子倔强的表情,一阵怒火攻心,他大声吼著:「今天中午我会回来吃午饭,晚餐也会准时回来,还有明天、後天、大後天……天天都要在家吃三餐,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周瑞仪点点头,她当然明白,每天在外应酬的丈夫现在要餐餐回家吃饭的原因是什么。
池仲铭气冲冲的踏出家门,到公司去了。
周瑞仪在门口送定了丈夫,赶紧回过头来,进到客厅,看著还跪在地上的儿子,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
「震宇,你快起来、快点起来!」周瑞仪拉著儿子。
「对不起……」池震宇仍旧跪著。
「震宇,你真的连妈都不要了吗?为什么你都不叫我一声?」
「我没有资格……」
「你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傻话!不要这样,妈的心好痛……」周瑞仪的眼泪像溃堤的河水般奔流。
「请让我离开吧……我一个人会生活得很好,请不要担心……」池震宇哽咽的说著。
「不可以!这一次,你绝对不能走。你没听到你爸爸说的,如果你走了,我也不用留下来了,你忍心看妈露宿街头吗?你爸爸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那只是一时的气话,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震宇,你真的要这样吗?好吧,那妈跟你一起走。我相信,你应该不会弃妈於不顾吧?不管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就行
望著涕泪纵横的母亲,一向雍容华贵的她,而今变得既憔悴又苍白,池震宇痛苦又自责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只可惜,当他再睁开眼睛,看见的依旧是富丽堂皇的客厅,和仍在啜泣不已的母亲。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地方,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还是又无可选择的回到伤心地。池震宇此刻的心情,就像被无名大火烧掠的山林一般,浓烟蔽天又灼热难当。
上午十一点多,狄雅儿正在书桌前写翻译稿,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萤幕一眼,是邱世新打来的。铃声继续响著,她快速的在稿纸上写下最後一行中文句子,才伸手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世新,有事吗?」狄雅儿说。
「雅儿……那个……」邱世新在电话那端吞吞吐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震宇他……他今天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啊,我们二、三天没联络了,他怎么了?」
「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狄雅儿的心震了一下。
「他早上没来上班,也没请假。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个样子,我打电话给他,也都没人接。刚才听组长说,震宇的母亲派人送了一封『辞职信』来。不过奇怪的是,那封信竟然直接送进副总办公室,所以,没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一听说池震宇不见了,狄雅儿吓得手脚发软,以为他发生什么事了,接著又听到他母亲派人送来辞职信,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奇怪,但至少表示他是平安的,而且他有家人,他已经回到家了,对吧?」狄雅儿这么安慰自己,也安慰邱世新。
「是啊,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邱世新说。
「昨天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一整天他都忙著拍照,下了班,他还请我去吃牛排,跟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