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你是金光党,以为我阿嬷存着一大笔的私房钱,想把她的钱全部拐走诸如此类的企图。」
「我不是个坏人。」他好笑的回答。
「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你是不是。」光用嘴巴讲,谁不会?想当初,她大伯父要拐阿嬷的钱时,不也常常来看阿嬷,对阿嬷嘘寒问暖的吗?
可等到钱拐走了之后,大伯父、小叔叔几个,就再也没过问阿嬷生活得好不好了,所以再多的保证也没法子让她安心。「总之,你若是别有所图,我劝你及早离开,因为你得下到你想要的,我们家很穷。」
她一再地表明自己的家境并不宽裕,而闻敬别看了四周的环境,这里除了干净、整洁之外,的确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你家境既然不宽裕,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的流浪猫、流浪狗?」
「你以为我爱吗?」可纯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真不晓得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他看不出来,这些流浪动物就跟他一样吗?「我是不得已才接受它们的。」
「因为你阿嬷的原故?」
「阿嬷患有轻微的痴呆,病情虽不严重,但是我知道自从阿公走了之后,阿嬷生活没重心,常常觉得很孤单。」
「所以你让你阿嬷养猫狗,就是为了要让你阿嬷不无聊。」他突然一笑,笑得可纯不明所以地心慌意乱。
「你笑什么?」
「笑你真是个好孩子。」现在的年轻人没人像她一样了,肯照顾老人家,而且还是个麻烦又痴呆的老人。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想给她鼓励,想告诉她,事实上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试着去依赖别人。他揉着她毛燥、一点也不光滑的发,令可纯一楞,因为自从爸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会揉着她的头,说她乖了。
在这一瞬间,可纯眼眶突然湿热了起来,像是自己努力了好久,终于有人明白她的辛苦。
「你以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他说,「因为以后有我帮着你,你去上班的时候,我帮你照顾阿嬷。」
「还要打扫家里。」可纯感动归感动,但可没忘了他住她家,吃她的,用她的,别以为他帮她照顾阿嬷就可以抵得过她收留他的恩情。
她可没那么好心,让这个流浪汉白吃白喝的,所以,「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去上班赚钱养家,你就得待在家里煮饭、打扫;而你——」可纯不怎么信任地看了闻敬别一眼。
他虽是个流浪汉,但怪得很,他的手修长白净,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难不成现在的流浪汉生活品质这么好,不用努力就有三餐可以吃?!「你会不会煮饭?」
「呃……」闻敬别面有难色。
虽然他打从十一岁就扛起照顾一家大小的责任,但这并不包括洗衣,煮饭,平时他忙着赚钱,家里的杂务一向由姊姊妹妹代劳。
可纯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阿嬷捡了一个大老爷回来。看来他什么都不会,唯一的功用可能就是吃光他们家的米饭。
「老实说吧,你到底会什么?」她口气不大好的问。
闻敬别从来没这么沮丧过,甚至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会。
对了!「你有没有一百万?」
他唯一会的,就是把一百万变成好几个一百万。
「你是白痴吗?我要是有一百万,今天犯得着如此辛苦、努力吗?还有,你刚刚不是说不觊觎我家什么,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就露出马脚来啦!想套我们家有没有钱!」
「不是的,我是想帮你赚钱。」
「你会赚钱?」
「我当然会。」
「那就奇怪了,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变成个流浪汉?你干么不去赚钱养活自己,要跑来我家吃我的、用我的?」
她说话恶毒,说得闻敬别哑口无言,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可纯见他说不出话来,也不冲着他穷追猛打了,他是阿嬷执意要留下来的,所以她拿他没辙,但,他可别以为他有她阿嬷当靠山,就可以在她家当个大老爷。
可纯进厨房拿了个抹布给他,要他在天亮之前,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而且不准有一丁点的灰尘土砾。
她承认她是坏,且就像灰姑娘里的恶继母,但,那又怎样?
她就是要让这个无耻的流浪汉知道,要在她家白吃白喝,那是不可能的事,最好他吃不了苦,趁着天黑就收拾包袱,偷偷回家吃自己,不要再赖在她家,徒增她的负担了。
可纯丢了抹布,转身便回房,徒留闻敬别手里拿着抹布看。
说实在的,他这辈子吃了很多苦,但直到今天为止,他还不曾拿过抹布抹过地呢,而那态度总是盛气凌人,内心却十分脆弱的丫头,让他尝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闻敬别哑然失笑。
他没气恼可纯的态度,倒是十分认命地拿着抹布抹起地来,而始终躲在浴室门后的老阿嬷,偷看他的一举一动。
刚刚阿敬跟可纯讲的话,她全听到了。
他要一百万是吗?
唔……事实上,她有一百万溜!不知道偷偷把钱给阿敬,可纯会不会气炸?老阿嬷认真的思考着。
☆
清晨五点不到,可纯就起床去早餐店打工,九点十五再赶去公司上班;而等孙女一出门,老阿嬷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跑到客厅,摇醒闻敬别。
「阿敬、阿敬,起床了。」
闻敬别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天还没亮就被人给吵醒。突然间,他竟怀念起当流浪汉的那段日子,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阿敬,你醒了吗?」老阿嬷趴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看着仍旧睡眼惺忪的闻敬别;而那张老脸一凑近,干皱的脸突然放大成三倍,五点不到的时刻,天还没亮,猛一看,那张老脸陡地变得很吓人。
「醒了、醒了。」就算他还没醒,也被阿嬷吓醒了。
闻敬别撑起身子,努力睁大眼睛,装做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而老阿嬷一看到他坐直了身子,连忙拿拖鞋让他穿。
「阿嬷,我来就好了。」他哪敢让老人家帮他穿鞋啊!闻敬别连忙坐正了身子,而脚都还没套进鞋里头呢,老阿嬷又拉着他的手,要他跟她走。
「阿嬷,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还没亮呢,阿嬷就急着拉他住外走,而且还交给他一把铲子,拖着他,嘴里还直念着,「快快快,再晚些,天亮了,被人看到就惨了!」
什么东西被人看到就惨了?
闻敬别听得胆战心惊,但见老人家好像很慌张,也不敢多问,便跟着她往外走。
到了后院,不到三坪大的地方,种着几棵芭蕉树,老阿嬷在芭蕉树旁转了几圈,时而蹲下来摸摸上壤,最后——「就是这里,阿敬你过来。」她朝他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老阿嬷叫他拿着铲子,「挖这里。」
「挖这里!为什么?」闻敬别不懂。
他昨天才被她孙女儿虐待,拖了一个晚上的地,直到半夜两点才上床睡觉,没想到阿嬷比她孙女儿更狠,不到五点就叫他起床挖土。
「阿嬷,这里有什么?」闻敬别边挖边问。
老阿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捱着他小小声地说:「这里藏着钱。」
「钱!」
「嘘嘘嘘,小声点、小声点。」老阿嬷一副隔墙有耳,很怕被人听见的样子,一根皱皱的手指头压在嘴巴上,要他小声一点。「别让别人偷听了。昨晚,我听到你跟可纯要一百万,可纯不给你……呃,事实上,可纯也不是不给你啦,可纯那孩子是怕我的老本被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