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蕾拉姊边问,边难过擦去眼泪。
我知道她们不反对我喜欢黎占元,但是对我的优柔寡断不苟同。
我始终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目光涣散的看着黎占元日渐消瘦的脸颊。
然后,我又回到医院,把自己封闭在和黎占元独处的小病房内。
他的昏迷、付出,带给我太大的冲击,大到我无法丢下他不管。
这天,一如往常,我又到了医院。
走到黎占元的病房门口,我听到有人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偷偷放轻脚步,我站在门口听着彷佛自言自语的话语声。
一个柔软的女声带着泣音从病房传来。
「你真自私……」
我一愣,这个声音是乔子兮。
「凭什么?你凭什么救他一次,就让他把全部的心放在你身上?」
听到这里,我身体一阵颤抖,自责和罪恶感充斥心头。
看不见小兮的脸,但是我知道她此时一定泪流满面。
「我比你更爱他,要我为他牺牲,我也做得到……但是,你却自私自利的夺走了机会!」
「把他还我……还给我……你快点……快点醒来跟他讲清楚!不要让雨寒每天为了你像行尸走肉……看见这样的他我好心痛,想到他变成这种样子是因为你,我更觉得心寒!」
乔子兮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沙哑。
「我真的好爱他……拜托你不要拆散我们……你快点醒来!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他,喜欢到甚至连罪恶和羞耻都没有了……我居然希望你从昏迷中死去……所以拜托你快点醒来,别让我当这么坏心的女人……」
然后,一阵抽泣声后,是一阵安静。
我感觉手心湿湿的,是泪水,双手捂着发热红润的双眼,听到乔子兮的话,令我难以克制的流泪。
好沉重的爱。
这一天,因为这个插曲,我没有那个心情再去看黎占元,我转身离开了医院。
对不起,小兮。
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没办法丢下为我付出一切的黎占元。
我一直都觉得相当无助,在国外待了四年,所以在台湾没什么朋友。
加上回台湾当天就发生车祸,黎占元的事情冲击着我,让我感到相当寂寞。
所以,在收到库尔的信时,我很感动。
雨寒,你离开美国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从几个朋友口中听到你在台湾发生的事情。
那个出事的男人,想必是你的心上人吧?
唔,说心上人似乎有些奇怪,还是他是你的爱人呢?
抱歉我用词太过别扭,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用中文写信,如果有错字,和我说一声,我会把我的家庭教师开除。
P.S.他老是发音不正确,总是把我名字的中文念成「苦儿」。
我曾经很恨你,因为你在两年前勾引我,却拒绝了我的拥抱。
无法否认,你伤透了我的心。
我曾经因此不认为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
然而,我却遇到了一个神。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在教堂举行的结业式吗?
我遇到了一个东方少年。
或许是你们东方人常讲的邂逅吧,我和那个东方少年出奇的投缘。
那名少年叫作迟郁东。
他让我体验了新的感受,让我相信了神的存在。
God is love in our minde(神是爱,在人们心中),他让我感受到了新的契机。
只是,我至今仍不明白那算不算爱。
他抚平了我的伤口,让我对你的恨意不再。
四年来,我看出你心中背负着重伤,我诚挚希望你找到能够抚平你伤口的对象。
是否该继续等待那男人苏醒,抑或是选择对你痴心的澳门女孩,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爱你的库尔笔
这封信,代表了库尔的原谅,友情的象徵,亦富有着浓厚的意义。
我该选择谁呢?
痴痴等候我的乔子兮?还是在最后关头为我付出的黎占元?
我坐在床边读着信,握紧黎占元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冰凉,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证明他活着的迹象:身体这么虚弱、这么不堪的男人,我无法相信他是那个在我心目中强势的男人。
或许我真的不该继续停在原地。
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我内心莫名生起一把火。
他凭什么救我?
救了我就不要丢下我啊!
他以为这样做,我和乔子兮就会幸福?
莫名涌上的怒意,促使我不顾一切揪住黎占元的衣领。
「你倒是醒醒啊,混蛋!」
拿掉他的氧气罩,我狠狠赏他一巴掌,然后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舌尖探入他的口腔,我不断索求着,希望他能做出反应。
「醒来……快点醒来……」
不顾他苍白的脸色,我希望能够把他吻醒。
这是个赌注。
如果他死了,那我会跟着自杀。
如果他醒了,我会再赏他一巴掌。
库尔的信被我捏皱,我一手压住黎占元的颚骨,一手撑住床沿,难分难舍的吻住他。
希望可以就此将他吻到窒息。
感觉对方的气温,以及微弱的呼吸,我露出微笑。
可以杀了他也好,我就不需要再烦恼了……
然而,当我感觉到湿润的液体在唇边蔓延时,我惊愕地张开双眼。
咸咸的,是泪水。
「你想……杀了我吗……」
一个虚弱的微笑从他湿润而苍白的唇扬起,唇边不知道是被痛苦逼出的泪水,抑或是欣喜的眼泪。
我愣住,下唇颤抖着,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到地上。
我没有那个勇气赏他一巴掌,我怕就此把他又打昏过去。
「医……医生……医生!」
我慌张得对着门外大喊,一边看着这段日子明显瘦弱的黎占元。
拜托你,眼睛不要再闭上。
库尔,我不会回信给你,不过我想我大概也找到我的神了。
希望你有一天也可以理解那句话的涵义。
爱在你心中,那是你的神。
你相信吗?
我一直以为,我是被神放弃的人。
让我爱上一个不断伤害我的男人,也让我去伤害一个爱我很深的女人。
黎占元的双眼看不见。
这点令我很心痛……
即使如此,我每天依然去看他。
爸爸知道他醒过来的消息,似乎计画着再把我继续送出国念书。
米拉姊说,他宁愿一个正常的儿子暂时离开他,也不要看到一个不正常的儿子留在他身边。
「会痛吗……」
我摸着黎占元的脸,看着他茫然的视线,只觉得心痛。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眼角膜已经被他父亲捐给我。
谁也不知道,黎占元会醒来,而且这么快。
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他现在原本可以看到的一切,都被我夺走了。
「不会。」他摇摇头,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摸上我的脸颊。「雨寒,你没有受伤吧?」
我的伤口早就好了。
但是心里的伤,随着黎占元的苏醒,结痂彷佛被人扯开般疼痛。
我不该同意动手术,不该夺走他的双眼。
我好心虚,我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跟他说,夺走他双眼的人是我?
病房里观察生命迹象的仪器都被推走,医生说黎占元现在的状况不是很稳定,在受了强大的撞击后,随时很有可能再次昏迷过去。
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他的双眼没有受伤,是我夺走他的眼睛,然而,我却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剠耳。
这个时间,明明知道我在黎占元身边,却还会打来的,只有一个人——乔子兮。
「喂?」
(雨寒,是我。)
「有什么事?」我平淡的问,心中隐约有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