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半转身抬眼。
秋伫立在佑身旁,许久的沉默。
佑望着秋的侧脸:「身子还好吧?」
秋垂眼。
「你不生我的气了?」佑微笑。
秋的眼帘微微抬起,接触到佑的视线,又垂下:「你会害怕吗?」
佑转回头看花园:「已经不会了!」
「我...」秋抬眼望着眼前的景色:「我好害怕,怕我看到的一切,怕我看不到的一切,怕我一转身,你们又离我而去,带着满心的悔恨,说不完的遗憾,...最害怕的是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自己深爱的人为了自己而死。」
「他是我害死的,你明明知道。」佑平静的说:「只是当时我来不及求原谅,用悔恨与遗憾去弥补,似乎是件公平的事。...无论如何,就如斐崎说的,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刚才想,只有你的存在,才可以抚平我们心里的遗憾,怕是连你的恨都留不住!」
「那我的爱呢?」
佑微笑:「让斐崎留身边吧!」
秋停了一会:「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佑转眼看秋,面无表情,只是唇边一抹浅浅的微笑。
秋又垂眼:「别去研究室,那会送命的,别再去了!」
佑点头:「秋说别去,就不去!」
秋的眼光在佑脸上一掠而过:「右信那时对我说,其实当时做什么都是错,爱梓彤是个错,不爱却更错,...笃和不是不爱,是不能爱,鹰不是不爱,只是爱的苦,斐崎爱上了,却不知爱上的是哪个自己!...总是见到每个人的泪,为了什么却不清楚,好害怕!」
「梓彤做了什么?」佑望着秋的侧脸:「让此刻的秋这般痛苦?」
秋抬眼看花园尽头的荷花塘:「为了残情荷花塘,见笃和第一眼,在宫里的荷花塘边,笃和说,倩影疑残情,笑颦似恩宠,后来笃和说,残情是在说他自己,爱无法完整,残缺着,...还对我说,等到哪天真的可以爱着我,他不会再有所迟疑有所顾忌,...就那么几句话,等了好久。」
「等到了,秋不会再离开吧?」佑轻问。
秋低下头,默默的摇头。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一阵子,秋转身从佑身边走开,抬头见到斐崎,笑容又现,走到斐崎身前,抬眼看斐崎。
斐崎低眼:「真的不离开我?」
秋抬手轻抚斐崎的脸庞,手指轻画着斐崎的容貌,恩宠似的笑容:「斐崎会等吧?等我找回自己,秋会回来!」
熟悉的一缕不安又袭上身,斐崎捉住秋的手:「不离开!永远不离开,我会追着你,生生世世!」
秋又笑了,靠近斐崎,抱着斐崎:「带我去休息吧!」
斐崎抱起秋,送秋回房休息。
鴶沴觉得熟悉的秋主人沉了下去,却又找不到言语报告斐崎主人,秋主人央着鴶沴把没完成的荷花塘移到花园里真正的荷花塘边去,鴶沴无法违背秋主人的话,陪着秋主人成日坐在荷花塘边,望着画。
秋才阻止佑去研究所,隔日,路由与佑在宅邸中就接到消息,七号研究所失火,人员伤亡惨重,所有的研究付之一炬。
路由想起秋的预言便感到害怕,勿宁说是秋自己,彷佛见的到未来。
宁静残留在堪席宅邸内,佑与斐崎常驻足在回廊上,望着园里的秋,这种宁静,令路由格外不安。
静坐几日之后,秋要鴶沴准备画具,鴶沴还是只能从命,无法反抗,无法质疑,陪着秋主人。
一天一夜,荷花塘完成了,完成于寒冷的一个早晨,屋外风雪交加,园内春意盎然,完成之后,秋在鴶沴怀中睡了下去。
烨朾接到鴶沴的指示,在天未亮之前就把斐崎主人叫醒,说荷花塘完成了。
鴶沴看着主人来到画前,紧抱着秋:「秋主人说,这画题名『残情荷花塘』,说斐崎会明白,交代我,要陪着主人等。...说,这画,是梓彤一直想画却始终没画出来的,是想送给笃和的礼物,只是笃和没等到完成就先走了。...秋主人还说,不用担心梓彤的诅咒,这画把诅咒解开了!」
斐崎无暇看画,蹲下去看秋的睡脸,刹那之间,不安消失无踪;这就是不安的答案,因为接下去的是无尽的等待。
秋没再醒来,就安详的睡着,无论佑找来什么样的医生或权威,最终都只能束手无策;最后佑只能坐在秋沉睡的床边,感觉到自己依然活着,感觉到斐崎满心的无奈,感觉,斐崎会一直等待下去,不是陪着秋等到尽头,就是在秋见不到的时候,又再次先离开秋身边,等待着下次可以真的爱着秋,重新又爱一次,记忆或有或无,不重要。
「他用这种方式换取其它人活下去的机会。」佑抬眼看斐崎:「画把诅咒解开,你懂那意思吗?」
斐崎只是静静看着秋的脸:「梓彤走了。...不是梓彤的秋,会是什么样的秋?...你还会觉得遗憾吗?悔恨呢?」
佑转眼看秋,缓缓的摇头:「你会等吧?还是依然爱他?」
斐崎沉默了下:「或许你们带着记忆转世,而我是带着那份感情转世的!」
「我们会陪着你等的!」佑轻语。
『残情荷花塘』成了前世流派的代表作;画中,荷花塘池水荡漾,雨滴点点激起涟漪,荷花或盛开,或含苞,荷花塘边,柳枝缥缈,站着梓彤,面貌清秀,唇边笑意似浅又深,双眼看的,是看着画的人,伸出手,彷佛要走出画,来到你身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