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娟不把他的解释放眼里,责怪道:
“小牛这辈子没离开农村,他哪知道怎么打车?现在这么晚了,要是他出什么事你拿什么赔?”
母亲的偏袒让蔡嘉裕颇为恼火,他赌气地嚷:
“你干嘛这么紧张!谁才是你儿子啊!”
“你……”李美娟气煞了娇颜,火冒三丈地指着他鼻子骂:“你竟然给我说这种话!我白养你十八年了!”
蔡健豪赶忙劝架:
“别吵别吵!现在找到小牛要紧!”
蔡嘉裕气愤地摔下头盔,叫嚷道:
“得了!我去找他还不行吗?!”
心疼儿子的蔡健豪赶紧拦住。
“嘉裕听话,你回房间去,让爸爸去找吧。”
“我闯的祸我自己收拾!”蔡嘉裕不领情地绕过他跑出去,李美娟跟蔡健豪在后面追赶。李美娟生怕他过于激动会出意外,也不计较之前的争执,劝道:
“嘉裕!别闹脾气!让爸爸去找!”
“我才没有闹脾气!”
蔡嘉裕跨上车子,正要出发,铁门外忽然传来人声,蔡健豪跑过去。
“谁?”
“二伯!是我——”
是蔡互晓的声音!
蔡嘉裕停下动作,很自然地走过去,蔡健豪摁下铁门的开关——只见蔡互晓骑在一辆破烂的三轮脚踏车上,车上还坐着一个黑瘦的小老头。
蔡互晓还来不及下车,蔡嘉裕就猛冲过去,一把揪住他劈头问道:
“你跑哪去了?!”
“我……”
“我不是叫你搭计程车吗?!我连地址都告诉你了你搞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身上只有六块……”
“笨啊你!你不会回来之后再让我妈帮你给钱!”蔡嘉裕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珠连炮发地责骂着。
“嘉裕,你让小牛好好说。”李美娟插嘴,蔡嘉裕这才放开他。
李美娟看着三轮车上的老头儿,问:
“小牛,这位是……”
“哦,他是强伯,在外面收破烂的。”蔡互晓说完,众人错愕:
“收破烂?”
“嗯。”蔡互晓下车,把车子还给让强伯,并很有礼貌地鞠躬:“谢谢您把车子借我。”
“哦呵……”那强伯痴痴呆呆地笑着,“不客气不客气,也谢谢你帮我搬货。”
蔡互晓向呆滞的众人解释:
“我没钱搭车,刚好强伯在舞厅附近的回收场工作,我帮他搬了几台破旧电视机,他作为谢礼就把车子借我,还帮我指路回来。”
“哦呵……不客气不客气……”提起蔡互晓帮他的忙,强伯又再说道。
李美娟从一团混乱中清醒过来,连忙跟强伯道谢:
“谢谢你帮忙。”
“哦呵……不客气不客气……”强伯逗趣极了,说来说去就这两句。蔡嘉裕断定他有老人痴呆症。
送走了强伯,李美娟跟丈夫连声安抚着蔡互晓,絮絮说着“以后小心点,记得带钱出门。”“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现在社会复杂。”之类的话。
蔡嘉裕在他们背后深呼一口气,冷冷地开口:
“蔡互晓。”
蔡互晓疑惑地转头,蔡嘉裕正色地说:
“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外出了,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留下愕然的三人,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蔡互晓愣了半晌,戚戚然的问:
“二伯二婶……嘉裕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李美娟叹气,自家儿子的脾性他最清楚,她安慰道:
“不要紧的,他只是说气话,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蔡互晓半信半疑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洗澡休息吧。”
“嗯……”蔡互晓听话地回去自己的房间,心里还是惦记着蔡嘉裕刚才的气话——希望他尽快消气吧。
第三章
南方的九月,依旧是炎炎夏日,同时也是莘莘学子开学的日子。
当大学生的好处就是行动自由,出勤率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考试过关,一切好办。蔡互晓跟蔡嘉裕念的是“水利电力工程勘察设计”,现在到处搞开发,急需工程设计人才,这门学科很是吃香。而且依靠蔡嘉裕父亲的关系,要给他们谋得一份好职业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蔡嘉裕还没毕业,前途就已经一片光亮了。
蔡嘉裕的双亲都是当地知名人士,他在校期间向来受重视,无论老师同学都尽力讨好他,现在上了大学也不例外,几位教授跟学校领导都跟他的父母交好。尽管在同学都不熟悉的情况下,蔡嘉裕在旁人眼里已经套上了耀眼的光环,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入学成绩全市第一的高材生比他光芒更盛。
开学典礼结束,学生们回到教室里,班主任还要开个简短的班会。说完客套的介绍话之后,那位头顶光秃秃的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拿着一张学生情况登记表道:
“下面,我们来选班干部,我点到名的同学麻烦起立一下,让大家认识认识,先是班长——”
蔡嘉裕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心想自己这回应该又是跑不掉了,他从小就一直当干部,不是班长就是团支书,幸好这些都是一些权高职务少的差事。升了大学他还想有多点时间玩乐呢,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就不要找他了,希望老师随便给他一个函头就好。
秃头老师眯着绿豆小眼,皱皱的嘴唇说出一个字:
“蔡……”
唉,叫我是吧?
蔡嘉裕准备起身,老师的话轰进他的耳膜——
“蔡互晓。”
呃?
蔡嘉裕的臀部刚离开椅子一公分,立即愣在当头。坐他旁边的蔡互晓也有点惊讶,但他反应过来后很快地起立了。
同学们好奇地审视着他,老师介绍:
“蔡互晓同学是本年入学成绩第一名,大家多向他学习。”
教室里立即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蔡互晓向四周别扭地鞠了几个躬,赶紧坐下。老师继续宣布班干人选,蔡嘉裕最后分得个宣传委员——正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
整个班会下来,蔡嘉裕都黑着脸。
这个讨厌的老师,怎么尽跟他作对!他不忿地想着,心里冲动地想要跟老师请辞。但静心一想,这样的行为未免太幼稚了,也显得他心胸狭窄,因而最后还是作罢了。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学生们鱼贯离开教室。蔡互晓寸步不离地跟在蔡嘉裕身后,对方坐他也坐,对方走他也走——没办法,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在这陌生的大学校园里当然得找个依靠。
蔡嘉裕相当反感自己身旁跟着这么个土包子,简直降低他的格调。奈何母亲千叮万嘱要他好好照顾他,偏偏这蔡互晓反应迟钝不会看脸色,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都一脸陪笑,赶也赶不走。
算了,犯不着为这种人动气,当他透明。
蔡嘉裕打定注意,半句话不吭地阴沉着脸色走在前头。出到教学楼门外,许彰跟谢玲玲等人迎面走来。
“嗨。”许彰潇洒地打招呼,一手搭上蔡互晓的肩膀,打趣地说:“原来你是入学第一名啊,小弟有眼不识台山了。”
“啊……没什么……”蔡互晓受宠若惊。
是没什么啊——旁边的蔡嘉裕从鼻孔不屑地哼气,但他的朋友们却只顾围着蔡互晓。
“看不出来你头脑这么好呢,你分数多少啊?”
“对啊,透露一下吧。”
“你最高分是哪门?”
大伙热心地打听着,蔡嘉裕冷声打断:
“还要不要去吃东西?我快饿扁了。”
谢玲玲附和:
“好啊,去学生餐厅。”
许彰道:
“别去了,我听同学说餐厅现在人头涌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