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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双成对,假如到了世界尽头,我想我这种素质的男人一定不会被耶酥基督挑中,肯定是一定要被大水淹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完美的男人和最完美的女人手牵手走上大舟,但我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好象很炫武扬威珍惜罕有一样?真想不明白,你挑不中我我还挑不中你!

  假如我上不了船,其实我和希望他能陪我留在就要被大雨淹没的陆地。

  但我不能这样自私,我做不到,就算在所有人眼中我的爱都没有他们来得伟大,没关系,我就是个大大大傻瓜,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也不要你可怜我。

  ——我看着永远那么傲慢的原非,我突破重围我紧紧揪住他的手,他有些吃惊,这让他没那么遥不可及,我们的一部分相连,我安静仔细认真微微笑着对他喊——



  “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

  ——假如我有能力,我会努力给你幸福,但我始终被你轻视,我想这才是天下最悲哀的事。

  ——假如我沉在黑暗的海底,我希望你永远忘记我,因为我觉得好不幸好丢脸,不能和你一起。

  ——假如你愿意相信我,没人能够分开我们。

  ——我从来没想过要说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那样我还将剩下什么?我说不准会活九十岁,我说不准我娶个很不错的老婆,我说不准会有很孝顺的孩子,我说不准还会有填满好几个零的支票衣食无缺过完我下半个人生——切都给你了,我还剩下什么?但现在,我只记得说出这句好不负责任好随随便便的话,你要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要你得到,我的爱。

  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



  18

  因为对磁碟上的内容是如此了如指掌,当我承认这些罪行时也天衣无缝,我一五一十提供的内容才是真正的罪行,四年前的一百万正是我接受的贿赂。

  我供出了郑炎,我的同谋,把原非这个替罪羊贬得一无是处。郑炎反咬我行凶害他,仗着家族撑腰简直把法律视如儿戏!——我放弃了辩护,我供认不讳,奇怪的是先瑜扬按兵不动没有力顶郑炎,这一城,他没料到半路杀出我这个程咬金,在这种胶着下,所有不利都指向我这个拥有充足犯罪动机和时机的助理。

  原非很快就被释放,一波一折他仍旧仪表堂堂稳坐原氏首脑地位,他最终无碍,只是先瑜扬蓄谋筹划已久他才会败在他手,先瑜扬是个很不简单的坏人物,坏人一定会有坏报,我想一定会有人把他踩在脚底下使劲践踏。

  有一天,我忽然被看守喊去接电话,享受着难得的优良待遇,听筒那端,原非沉沉问我:想做什么?我本来有很多话堵在胸口想跟他说但突然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就这样放弃了,他的样貌容颜深深刻在我脑海,以后都要努力忘记才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其实我早就该勇于放弃,我沉沉答他:你别管我。对峙中,我先放下话筒,我盯着它,要我这时放下话筒就好象割下我的肉一样,但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年的大牢要蹲,一想到还要坚持这么多无望的年月,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坐牢就是那么回事,也没那么绝望。我被判35年徒刑,庭上,我认识的男人都在,他们都很镇静。这些人,我要用35年来忘记,因为他们,我的一辈子完了……我将来可能会很恨原非,在丑恶的恨之前我要赶紧忘记他的样子,他的名字就会慢慢在我的生命里变成一个空洞的符号,我再也记不起他目空一切的耍酷,他说你要的只是钱时的坏模样,他不耐烦多我摆摆手说别烦我,他再没有对我笑过,他再没有把我从水里捞出来过,他再没有说成城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在庭上,我承认了所有罪行。

  我的头被剃平了,我穿上了大号囚犯服,我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倒众人,已经看过的录象带都派上了用场,我慢慢形成了一个高大冷酷阴沉少言寡语的难缠犯人形象,其实我是个白痴,比如会跟“狱之龙”、“狱之虎”、“狱之蛇”等等动物过招,挨打与被打好象年复一年成为一种行为性的自虐,我需要依靠它来平息我对监狱生来就有的巨大的恐惧,但恐惧没有克服却助我真的高大冷酷阴沉少言寡语。

  以前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冷酷阴沉少言寡语的人,但日复一日,在一大堆杀人犯诈骗犯强奸犯还有不知道什么犯里,在几乎要熬一辈子的艰难和寂寞以及疼痛里,我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成城,我在城里,违了除非我死的誓,所以生不如死。

  有时候照照小镜子,觉得自己变了好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老了好多,本来就不帅,于是更没品了,我好象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老桦树,在风里噼里啪啦抖着叶子就是不肯坦然倒下,我心里仍然有我的坚持,坚持到无望的第36年。

  林捷看我,带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她一直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被她问烦了,把她赶走了。赵向宇也跑来探监,我警告现在发小财的死小子不准告诉老院长我现在变成这样,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让我出狱后跟他混,一起开馆子吧,我算半个股东,没准等我出去,他已经形成一个跨国饮食集团了。

  原非在头一年我生日的时候,过来看我,我不见他,我至今所做所为对得起任何人,惟独对不起自己,见他?再次证实我非他所爱?还是证实他终于爱上我了?这两样,都再不是我所要。他留下了一枚银色的尾戒,他常年戴在手上,现在给了我,不知道他给他老婆戴上的又是什么?

  第一年的时候,我常梦到原非,梦见我们做爱,都是我在狂暴地轻吻他,我一遍遍问他:你还敢再离开我吗!

  第二年的时候,我因为连续打架伤人又被延长了两年刑期。

  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不打架,但别人看我都躲开。在这一年的末尾,我终于记不得原非的样子,他在我印象中形成很模糊的一团,隔着雾,怎么都摸不到,我远远看他像看隔岸花。我原以为你再怎么存心想忘掉一个人也得花个十年八载,但原来绝望会让你的记忆粉碎。

  我的大部分人生是在做工休息做工之间度过,我能够一个大白天不动脑子想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这是没意义又烦人的事情,四面高墙,粗黑栏杆,栏杆之间没有一点缝隙,任凭我往死里探头挤破了脑袋拼命吼叫想要叫住外面那人,但他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第三年的末尾,有个人来看我,因为名字不是我从不见的原非所以我接受了探望。来的人很公事化的让我签署一些厚文件,翻翻全是英文,我不出声看着他直到他抖瑟躲开我眼神,我不耐烦敲敲桌子,他猛地站起来叽里刮拉说:“好的,我会回去转告委托人您已经都同意了!”逃也似地夹着我看都没看的文件飞奔了。

  妈的,都是白痴!

  第四年刚开始的是,我莫名其妙加入了英国籍,第四年的3月份,我更莫名其妙获得了英女王不知道几十年一度的大赦——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叼着牙签光着脚丫躺在工地上晒太阳,初春乍寒我的四肢关节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索性放弃,我想到第四年结束的时候我肯定对我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都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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