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轻地喘息在他头颈上方传来,侧头闭眼享受的欧石楠微睁开眼眸,一张认真的美颜映入眼底。瞧她按摩按得多认真,布在她额上的细小汗珠,和胀得粉红嫣嫣的俏睑即可证明。觑着她专注神情,一股淡淡的暖意,蓦地涌上欧石楠心房。
几乎可以说,他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温情。的确,他是很有钱,长相俊秀的他不乏女人追求,但那全是假象。他英朗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报章杂志上——手臂挽着某某美女,时常出席五光十色的名流宴会,是,那些都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
他出席的每一个社交场合,跟美人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的企业做公关,鲜少是为了他个人喜好而做。至于时常会跟他名字连在一起的名模女星——她们要的不过是出名,双方各取所需,因为他得维持媒体对他所投资事业的注意力。
从很久之前欧石楠便晓得,只要创造一个镁光灯跟记者不停出现的地方,美人就会和商机一样,源源不绝的涌进。虽然那些会对着镜头摆出最完美笑靥的美人们,会偶尔像想起他似的缠着他不放,但其主要目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全是为了见报、为了提高知名度。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真真正正地把他当成个「人」看,他不再是背负著『欧氏创投」的董事长,身价数亿的钻石金龟、生得一张俊美容颜的青年才俊,他只是「欧石楠」,一个正深受头痛与背痛折磨,孤单寂寞的男人。
当安本橙手指滑进欧石楠背脊,一个问号突然钻进他几乎快睡去的脑海——她也对「装大尾」这么做吗?
念头一闪,欧石楠倏地撑起身子,安本橙没意料他会突然这么做,来不及收回的手还差点打到他的头。
一双闪烁着怒气的黑眸紧掳住安本橙视线。
安本橙一愕。她做错什么了?怎么他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欧石楠沉着声音问:「你也常帮其他男人这么做?」他有洁癖,可不想被一双按遍天下男人颈背的手指碰触。
「做什么?」她一头雾水。
「按摩。」欧石楠瞪她。
安本橙直愣着一双美眸,想不透他怎么会对这事突然起了兴趣。她怯怯地答:「是偶尔会帮社区里的老人家按摩一下,比方说林奶奶啊,还是杂货店老板娘,至于男人,嗯……」她想了想,然后摇头。「很少。」
「那个『装大尾』呢?」
「大伟哥?」安本橙一愕,没想到欧石楠竟会提起他来。「他那么头好壮壮,哪需要人按摩!如果万一真需要,他也会先去找他的未婚妻吧。」
「装大尾」有未婚妻了!欧石楠唇角不自觉浮上抹笑。知道「装大尾」不再具有追求安本橙的条件,立刻对他降低了些许敌意。
「嗯。」满意地答了一声后,欧石楠突然抓起她香馥馥的小手,拿近在眼前睇瞧。
一股带电的酥麻感觉蓦地刺进安本橙心房。按摩摸人是一回事,被人抓近在眼前细瞧,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微红着脸急忙将手抽离。
他没作声,只是敛着眸审视她胀红的脸蛋。嗯,他喜欢看她局促不安的表情,很诱人。
「在你帮我工作的这一段时间,这双手——」欧石楠注视她绞扭在一块的小手。「我不许你去碰其他男人。听懂了没?」
被他那双眼一瞪,即使没听懂也不敢说没听懂。
「听懂了。」安本橙不情不愿地点头。
「继续。」欧石楠这才满意地再躺回床上。
第三章
安本橙作息一向规律,晚上最晚十一点就寝,大概睡到隔天早上六点,无需闹钟提醒,便会自动醒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几秒钟过后,才猛然想起昨晚的事。
这里是欧石楠家。
下床走到房间附设的浴室洗了头脸,走出卧房,外头一片静悄悄,想必他没这么早起的习惯吧。除去欧石楠房间那个禁地,安本橙将八十坪大的空间大概看了一遍。
在台北,一个家有五十坪大小,空间可说是相当宽敞了,但单身的欧石楠,一个人却住在八十坪的地方。他不喜欢在家里弄太多装潢摆设,所以屋内显得特别空旷。她站在毫无窗帘遮掩的落地窗旁眺望,蒙胧的阳光正一点一点染亮整座城市,一瞬间有个念头从她心头闪过,她想做一顿早餐,待欧石楠起床时就可以吃。
兴冲冲地来到厨房,打开快跟她齐高的冰箱一看,吓,偌大冰箱里只放了两罐海尼根,其他什么都没有。安本橙双眼一瞠,这样叫她怎么做早餐?
一双美眸在家里探啊望的,冷不防让她在玄关鞋柜上发现新大陆,大门钥匙在这!安本橙二话不说,进房间拿了包包立刻出门。
昨晚经过时,依稀记得大楼旁边有一家顶好超市……
四十分钟后,安本橙拎了两大袋食物回来。分门别类将水果、蔬菜、肉类冰进冰箱后,她开始着手准备早餐。
九点整,搁在床边桌上的闹钟准时响起。欧石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起床。嗯,很久没睡得这么饱过。
慢条斯理地下床洗脸更衣,打开门时,一阵食物香味蓦地传来。欧石楠皱着眉头顺着香位搜索,就在厨房里边,发现了正在淋酸醋酱汁的安本橙。
「你在做什么?」
安本橙抬头,给了欧石楠一朵甜美的笑。「做早餐啊。」
似乎无感于他的不悦反应,安本橙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盘子,挟了大概一掌分量的尼斯沙拉跟一片牛奶煎饼,然后推向欧石楠招呼他坐着用餐。
「你可以一样一样吃,也可以夹着一起吃,两种吃法都很美味。」说罢,还顺手斟了杯柠檬草、香蜂叶和蜂蜜调成的花草茶。
「快趁热吃吧。」
眼前画面,若不细想,他还当真以为自己回到了七、八岁时,每天晚上作梦梦见的「我的家庭」。但不是,熟悉的家电摆设在在唤醒他神志——他没在作梦,眼前全是真的。
是家庭环境使然,欧石楠父亲与母亲感情并不和睦,一个渴求创造事业的颠峰,一个渴求丈夫的关注。自欧石楠七岁时两人离婚后,欧石楠便在一个接着一个保母的照顾下生活。他以顽劣做为报复,保母不堪其扰一个换过一个,接连出现的陌生人更加深他和人亲近的恐惧,不断恶性循环,型塑了现在的他的性格。
他习惯一个人,讨厌陌生人的体温,更不喜欢在他尚未准备好之际,便和他人碰面说话。直到此刻,欧石楠才发觉自己决定得太草率,竟然会忽略了这么要紧的大事——他讨厌家里有陌生人在,更讨厌旁人故作亲切地帮他做这做那。他不需要。
正打算冷言推拒,安本橙却选在这一刻,坐下来吃她自己那份早餐。叉起一口拌着水煮鲔鱼、红番茄和紫洋葱的尼斯沙拉入口,安本橙绽出一朵幸福的笑靥。
看着她美味的吃相,欧石楠拒绝的意念蓦地变得薄弱。他看看桌上的餐点又瞧瞧安本橙,挣扎了数秒之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最好真的好吃……他在心里咬牙切齿道。
切了一块牛奶煎饼入口,咀嚼了两下,即使偏激挑剔如欧石楠者,也不得不承认安本橙手艺精湛。的确美味!一口煎饼进肚后,他随即叉了一口沙拉。唔,竟然连沙拉也这么好吃。此时此刻,欧石楠也顾不得什么讨厌陌生人的念头了,先填饱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