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那人更加张口结舌了,牌桌旁围观的群众亦同时发出一声讶然轻喊。
所有人都望向她,仿佛寻求她的辩解。她点头,“是的。”
“你是说——你们是夫妻,却假装不认识而在牌桌上互相厮杀?”
“没错。”她觉得好玩,发现自己对这种将他人耍得晕头转向的小把戏十分乐在其中。她凝定蓝清风,勾起一抹妩媚迷人的微笑,“因为惟有如此,我们才能好好认识彼此。你说对不对?亲爱的。”
她指的是两个陌生人彼此认识,他知道,但他也知道那些人会想成夫妻之间某种奇特的沟通方式。毕竟,有谁会相信他们虽是一对夫妻,可是今晚才是第一次见面?
亲爱的,她这样唤他,语音甜甜软软,似乎满是柔情蜜意——大概也只有他听得出她是半带嘲讽的吧?
“我说,亲爱的!”他刻意压低嗓音,让它感性沙哑,蕴着奇特的蛊惑,黑眸则闪着异样光芒,“我对今晚的小小实验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他得意地发现,她细致的脸蛋竟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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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宫
这是游轮上一家高级餐厅,提供各式各样的日本怀石料理。正如店名所揭示的,餐厅内一切装潢均是维新时代的复古风格。既有传统平安朝时代的风味,又兼容当时西方十八世纪的室内装潢理念。
餐厅最里面的一间小包厢,两人跪坐长桌两边,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料理,佐餐的则是日式清酒。
“让我先敬你一杯吧,亲爱的。”蓝清风举起小小的酒杯。
庄羽鹤却蹙起眉,“我们有必要现在就开始以夫妇相称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彼此熟悉比较好。”
“我对你很熟悉啊。”
“是吗?”她扬眉。
“庄羽鹤,出生于公元1970年6月,父亲是中国人,即哈斯汀王国前任太子妃的弟弟,母亲则带有一半俄罗斯血统。和现任女王是表姐妹关系,受封为郡主,却极少公开露面。”他饮一口清酒,洋洋洒洒地继续,“表面上没有正式的工作,但实际职务是贵国特勤部情报部门编制外的特聘情报分析官。头脑机敏、聪慧,才华洋溢,行事冷静,个性则是绝对的变化多端,典型的双子座——”他想起方才在牌桌上她从未出现过两次以上相同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笑,“再加上,绝对的女性主义崇尚者。”
庄羽鹤听罢,淡淡耸耸肩,“这些都是官方给你的资料吧,就算知道也是应该的。既然这么说,我也对你了如指掌。”她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蓝清风,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生,父母皆是中国人,七岁时全家移民到美国洛杉矶,十八岁被中情局吸收,目前是CIA东亚区域情报员,负责东亚事务情报的收集、分析、传递。专长是物理、电脑、经济、语言,在局内评价颇高,公认为难得的人才。聪明机巧不在话下,个性崇尚自由,行事率性、不拘形式,典型的射手座。”
她扯扯嘴角,学着他停顿数秒,“再加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赌徒?”
“不具赌徒性格的人不会与我赌最后那一把。”
“何以见得?”
“你根本猜不着我的牌,不是吗?”她气定神闲地说,“你无法从我的表情看透我的牌型,你只是放手一搏,当舍就舍——这就是你当时心中的想法吧?”
蓝清风凝望她好一会儿,“你确定你只是个情报分析官?”
“什么意思?”
“不是心理学家?或者,更糟糕的,是个女巫?”他半开玩笑地,“你几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
“这只是一般性的推论而已,不是真能看透你的想法。如果我真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还用辛辛苦苦从事情报分析吗?”她也开起玩笑。
他跟着拉拉嘴角,“你是故意的吗?在牌桌上,你故意用变化多端的表情诱我跳下陷阱,让我无法理智地判断状况。”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俯向她,黑色的眼眸若有深意地锁住她,“你故意利用你的女性,利用各种脸部表情及小动作挑逗一人男人的心绪,让他无法专心?”
他炽热的眸光令她心跳加速,她低星眸,“如果我真有意如此,你认为我达到目地了吗?”
“至少对那个男人十分有效,我是指坐我左边的那个家伙,他整个牌局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完全失去理性的判断力。”他似笑非笑,“他完全忘了怎么羸得一副牌,只记得结束后一定要跟你约会。”
庄羽鹤笑了,她确实知道那个家伙从头到尾目光都离不开她,因此才会没玩几把便输光所有筹码,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似乎完全不受她刻意放送的魅力所影响。事实上,他一直在默默地评估她,仿佛在脑中玩味她各种动作所代表的意涵。
“那个招数对你没用是吗?事实上,我还从未见过玩牌玩得比你更专心的男人了。”她像在赞赏他,口气中又不觉抹上一层淡淡的受辱感。因为她一向引以为自豪的魅力竟然对他无效。从前,只要她有意施展魅力,男人无不立刻跳下她下的陷阱,屡试不爽。
但这个男人不同。
从一进入俱乐部,她就刻意对周遭男人放电,莲步不经意地轻摇款摆,眉眼半掩,迷蒙多情,点上红紫的樱唇则微微勾着美好的弧度。
像这样若有意似无意的淡淡挑逗,是她与生俱来和本能,更是她经由母亲调教学得的手段。她不明白为何他可以毫不动摇,一丝丝也没有——这男人完全不为美色所惑吗?
“你觉得自尊受损?”他似乎为她受辱的语气感到有趣。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像其他男人因你有意的挑逗而六神无主?”
“或许。”
“如果我跟其他人反应一样你会如何?”
她一挑眉,看着他隐在镜片后熠熠生辉的眼眸,那眼神如此专注,又充满好奇,就像求知欲旺盛的少男,她忽而笑了,双眉一舒。
“如果你跟他们一样被我迷惑,我便会变本加厉,使尽一切手段迷得你理智尽失,将你玩弄在手心,让你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乖乖听我号令。”她淡淡说来,似是玩笑,口气又极度认真,“我会用我的身体引诱你,让你误认为可以得到我,却绝不许你轻易越雷池,只差那么一步——于是你会心痒难搔,更陷入我张下的网,无法自拨。”
她一番话说得极度自然,神色不动,而又铿锵有力,他简直听怔了。
“你是指你会运用女人独有的武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错。”
“这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应该有的想法吗?”他无法相信,“像你们这种女人不是最恨男人只看重你们的身体,忽略你们的头脑吗?”
“那得看个人的想法。就我而言,有时候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因为那种男人最好对付,几乎可以不用花任何脑筋就可轻易摆平他。”
他瞪她许久,终于,轻轻扬起嘴角,“你是个可怕的女人。”
她神气镇定,丝毫不觉得侮辱,“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的好友也这么说过,她十分庆幸自己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