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毫不犹豫地说:“那么,欠债好了。”
他笑着伸出手来,“我叫邓幸。”
他接着放下名片,写出支票,“家具到了通知我。”
他推开玻璃门离去。
宇宙看着他的名片,上面写着“蒋黄邓建筑事务所。”
还没读完名片,他又回来了。
宇宙看着他微笑。
他用拳头掩嘴咳嗽一下,有点腼腆,神情可爱,他说:“我想要那只嘉利花瓶。”
“没问题。”
“还有。”
宇宙转过头来。
“我在想,不知你可有空出来看场电影喝杯茶。”
宇宙怔住,他想约会她,她忽然感触,鼻子发酸。
她是多么希望有正常约会,宇宙的身体往前倾一点。
她轻轻答:“这几天我要出门到英国康华尔。”
他很快回答:“那么,我等你回来。”
宇宙不知怎地,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答允。
“再见。”他说。
这次真的走了。
同事们此时也陆续返来。
晚上,宇宙发现腿上的瘀青形状像一只苹果。
第二天她与关宏子出发到康华尔。
宏子一直嘀咕:“明年家欣若再结婚,恕不奉陪,来回二十多小时航程,苦煞人。”
不知如何,他染了伤风,一直打喷嚏,飞机经过孟买上空,他忽然咳嗽。
宇宙连忙检查管家给她带着的药包,取出伤风药给宏子,他吃完即睡,醒来嚷口渴,额角有点烫。
下飞机赶到酒店,即时找到医生诊治,那医生笑说:“多休息多喝水,喉咙痛可含喉糖,就此而已。”
宇宙总算放心,她与庄家通过电话。
庄先生说:“我来看他。”
宏子连忙说:“长幼有别,怎么可以劳动你,我这就起程。”
宇宙用凯斯咪围巾绕紧他脖子,坐车到康华尔途中,宏子热度退下,可是肚子饥饿,同宇宙说:“想吃粥”,宇宙笑眯眯取出一只暖壶,打开,是香喷喷白粥。
宏子惊喜,“你从何处弄到?”
“你睡着时我向酒店厨房找来白米小兵慢慢熬成。”
“谢谢你宇宙。”
“不客气。”
到达康华尔,他精神好许多,反而是宇宙,忙了整个旅程,有点憔悴。
这次庄家欣婚礼借一家乡庄旅馆举行,宇宙立刻租了房间让宏子休息。
宏子说:“再做些粥。”
宇宙到厨房找到鸡腿,除皮切骨,煮了锅鸡粥,又添碟油菜,可惜没有蚝油。
这次,宏子吃了许多。
他吁出一口气,方才知道身边有人是多么幸福。
转过头去,看到阳光下的宇宙正忙着把礼服自行李箱中取出,脸色有点苍白,细结皮肤半透明,姿势额外温驯。
都不像张宇宙了。
以往的晶光呢,她眼眸里黑瞳瞳的反映去了何处?
她帮他穿上礼服。
他问:“纽子还扣得上吗?”
“略紧一些,可能胖了三磅。”
“不止了,”宏子叹口气,“回去得好好运动。”
主人家来敲门催人,宇宙连忙化妆更衣。
她笑说:“下次带保姆来。”
宏子嗤一声,“还有下次呢。”
他俩下楼去,刚来得及看到新娘说“我愿意。”
原来新郎是洋人,金发碧眼,身段硕健,像街头男士内衣广告里那种模特儿。
宇宙表现得体,陪庄先生太太聊天。
家欣走近,这次她穿象牙色短裙,看上去比上次更年轻可爱,她递杯香槟给宇宙。
“祝我白头偕老。”
“你才不要那样长久。”
“啐。”
宇宙喝干酒。
家欣说:“做了关太太的你沉实老成得多,气质与宏子越来越接近。”
宇宙这才想起,宏子在什么地方?
他是否回房休息,抑或,在会客室与朋友说话?
说声对不起,宇宙一直找到大堂去,四处不见,她穿过花园。
这次,庄家只请了数十人,客人已纷纷散去。
宏子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四处张望,忽然听见他声音:“歌诗玛,你输了。”
关宏子的声音兴奋、响亮、活泼、神气十足,更本不像一个刚退烧的病人。
接着他说:“Glossimar,你为何不认输?”
宇宙伸手拨开挡着她视线的大束紫藤花,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呆住。
她看到两个人在花园里打乒乓球。
关宏子脱掉上衣,卷起袖子,大汗淋漓,可是精神百倍,飞来扑去地接球反击。
他的对手是一个少女,长发披肩,穿着橘红色大蓬纱裙,一边仰脸笑,一边奔过去挥动球拍。
球小,球拍小,她的手也小,十次有九次接不到。
可是她裙裾飞舞,整个人似一朵朝霞般美丽,有几次她像是要乘风而去。
呵,歌诗玛是闪烁的意思,人如其名。
该刹那,电光石火,宇宙明白了。
她苦涩地牵牵嘴角,这少女,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是新的歌诗慕。
关宏子又找到了对手。
她静默一会,低下头,按一按心房,如释重负。
她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叫车子往飞机场。
张宇宙的任务已经完毕。
回程十多小时她累极入睡,服务员轻轻唤她名字,叫她进食,她都懒得动,歪着头睡个痛快。
她做了许多梦,像看到同事厉声斥责她:“你一味做有什么用?你得给老板看过,他若不喜欢你就得重做。”
转醒想起已没有任何老板,大感安慰。
天亮了,太阳光自飞机窗户射入,外边是云海,宇宙呆呆想快到家了。
她拎着手提行李,一走出海关,就看见郭美贞迎上来松口气。
宇宙意外问:“你怎么来了?”
郭律师看着她,“你看你唇焦皮躁,连头发都是干的,老了十年不止。”
“是宏子通知你?”
“他说你一个人跑掉,叫我四处找,我还以为你终于同哪个司机私奔,急了一阵子,后来查到你在飞机上,马上来接你。”
宇宙讪笑,郭律师一贯这样幽默。
“发生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
郭美贞摇头。
“别急,他回来会向你交待。”
“他为什么要把细节告诉我?”
“郭姐,我回丹桂路。”
到家,放下行李,她发觉头重鼻塞脚步浮,宏子把感冒病菌全部转嫁给她。
宇宙请医生检查,大量喝水,服药休息。
三天没回公司,同事们下班来报告业务,讲完公事,这样说:“有一个年轻人找你,问张小姐回来没有。”
“谁?”宇宙抬起头。
“他说他叫邓幸,我们说你病了,他送来白色晚香玉,并且索取你家地址。”
宇宙点点头。
“可以告诉他吗?”
“还不是时候。”
“明白,他又问:你脚上瘀青好了没有。”
宇宙反问:“他的家具运到没有?”
“下月可以抵[土步].”
郭美贞敲门进来,神色惊异,宇宙一看就知道是关宏子回来与她谈过话。
她坐到她床沿。
“我们到书房说话,这房间细菌多。”
“我不怕传染,我每年注射感冒预防针,宇宙,发生这样大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宇宙失笑,“什么大事,他怎么说?”
“宏子要求解除婚约,除照合约赔偿,条件由你说。”
宇宙觉得荒凉。
不久之前,关宏子愿意用一条右臂来换取她欢心,今日,他要越快摔开她越好。
她们都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父母离世后,量子与丽子看到的,也是同样嘴脸吧。
“他回来了,带着一个人。”
“我知道,她也姓张,叫歌诗玛。”
“宇宙,那是谁?”
宇宙苦涩说:“那是他的新欢,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活泼,郭姐,他不再要我。”
“是你没有好好抓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