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存疑只花了应滕德三句解释,费时不过五分钟,为了这短短五分钟却让她等了整整十五万四千八百分钟!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在我一开始质问你的时候解释?多简单一句话——‘那女人是我妈!’就算儿子送花给妈也是天经地义的,又不是羞人的事!可以马上厘清的误会非得拖个三年,你觉得很好玩吗?就算你真的对我们的婚姻不想尽半分力量来维持,好歹你能让我好过些,犯不着让我去猜想自己的丈夫彻夜不归是和哪个女人厮混打滚去,犯不着让我在其他女人的指指点点下嘲笑我是个弃妇!”
他的解释太简单,而她也太简单就相信他,只是这三年来的鸟气让她拉不下脸来原谅他,他让她觉得自己好幼稚,像个弄不清楚状况就张牙舞爪的番婆子。
“我没有意思要让你难堪。”
“你已经让我很难堪了!”不争气的泪水又掉了下来,“我刚刚有没有说过你是全天下最烂的臭男人?”
“有,你说过了。”这个评语在他有生之年都会牢牢跟随着他了。
“那你是全宇宙最腐烂的臭男人!你应该滚回你的火星去,干什么在地球胡作非为、欺负良家妇女?”她拨开那只想撷住滚出她眼眶泪水的长指,“不要你假好心、假温柔啦!”
应滕德只好先扣握住她的双腕,才能如愿拭去挂在她颊上的水珠,只可惜擦得掉一滴却阻止不了更泛滥的泪水成灾。
“话都说清楚了,你还在气什么?”
“说清楚?!谁跟你说清楚了?是你说清楚了,我还没说!我气了三年!凭什么要我在你讲了三句话之后消气?!”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好,那换你说。”
“我……”
应滕德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君清晏深吸了口气。
“我讨厌你!你从头到脚都让我讨厌!我讨厌这场利益婚姻!我讨厌婚礼那件婚纱!我讨厌那个神父!我讨厌那个伴娘!讨厌小花童的那句祝福!我讨厌我的新婚之夜!我讨厌那天你抛下我去上班!我讨厌你嘴里的烟味!我讨厌替你们公司拍婚纱广告!我讨厌玫瑰花!我讨厌那张写了诗的小卡!我讨厌每一个结婚纪念日!我讨厌你夜归!我讨厌你碰我的PS2!我讨厌你对小叔们不好!我讨厌你没陪我回过娘家!我讨厌你像只自闭的蚌壳!我讨厌你的男性自尊!我讨厌你的假笑!”
二十一个“讨厌”一气呵成。
“就这样?”应滕德似乎觉得二十一个“讨厌”略嫌少了些。
哪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他,她开始替“讨厌”加注解。
“那件婚纱好重又好长,我每走一步就好像要绊倒一样,害我只能整个晚上直挺挺地站在角落……”娇嗓走调,变得楚楚可怜。
“奸,你说过你讨厌了。”
“那个伴娘我根本不认识,她整个晚上一直对你抛媚眼……”
“是吗?我没注意她。”那时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那个小花童那句话听起来好讽刺,而且那个时候你笑了……笑得好假,好像在嘲笑小花童的祝福一定不会成真……”
“喔?我还以为嘲弄那句话的人是你。”因为那时的君清晏笑得没比他真诚。
“新婚之夜那天我好害怕……”
“我知道。”即使她佯装着享受鱼水之欢,仍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轻颤。
“隔天一早起来,看到自己被抛下来的感觉好差劲……”
“这种差劲的感觉我也尝过。”
“你每次都抽好多烟,亲得我满嘴烟味……”
“下次我会刷完牙再亲。”他承诺。
“一个人拍婚纱而旁边没有新郎,根本感受不到披白纱的喜悦,那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商品……”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在你身边。”
“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玫瑰花,结果是我老公送给别的女人的,我简直要气疯了……”
“我说过,那束玫瑰不是我送的。”
“还有那张写着诗的小卡片,什么独卧什么黑发,我只想一根根揪掉你的头发,看你还怎么梳!”
应滕德额际爬过三条黑色线条。
“你每次打三国无双都不让我!每次都用乱世大奸雄把敌人杀光,害我都没办法吃到加攻击力的宝剑!”
连这种帐也要跟他算?“以后全部敌人由我来砍,宝剑和盾牌都给你吃。”
君清晏陷入安静,只有偶尔几声抽鼻声响起。
“我讨厌你娶我的理由……”
“你讨厌……我娶你的理由?”她猜到了?
“非常讨厌!”谁会喜欢自己被视为可有可无又碰巧出现的妻子人选?虽然童玄玮跟她说过……
应滕德紧觑着她,眉峰越拢越近,形成波波蹙折,那表情是迷惑不解。
“你讨厌你丈夫娶你的理由是因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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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
所有哽在喉头的话一古脑说尽之后,浑身好似轻飘飘了起来,再没有什么沉重的压力卡在心口——除了那只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外。
她问他:为什么电视剧或是小说里只要误会冰释之后就会来上一段火辣辣的床戏?这是公式吗?
他答:应该说,男人都懂得把握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她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君清晏灵巧地翻了个身,对上应滕德的睡颜。经历一场疲累且餍足的翻云覆雨,她的花颜染上慵懒睡意,他亦然。
这一次,君清晏毫不客气伸手拂乱应滕德熨贴在颊边的发,无声地笑了。
明明看来这么严肃的男人竟也像个青涩少年玩起“爱在心底口难开”的单恋游戏。
这个傻男人说爱她呢。
四年前的夏天就爱上她了,那个遥远到连她都没有记忆的夏天,有个男人在她身后悄悄将心交给了她……
她没有逼他说出更多,也不在意他是哪一月、哪一天爱上她,更不想知道他爱上她哪一项特质,能让他在第一眼便成为爱情禁脔。因为她怕知道太多会使她产生难以平衡的歉疚,以及不知该如何偿还他这四年的付出。
她不喜欢自己占了他便宜的感觉,虽然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她的确是。
“这样比起来不公平,我怎么算都输给你好几年,全都要归零计算才行。”君清晏霸道地朝着他酣熟的容颜宣告这项决定。
不成文的爱情规定中,哪一方爱得越深也就代表着属于弱势的一方,女人总希望男人傻一些,总盼望能找到一个他爱她比她爱他多一点的男人。
可女人也傻呵,无论起跑点差别多少,到最后,女人给予爱情的速度都会追上那个男人,甚至远远超前。
女人和男人计算爱情加乘的公式不同,若男人是一分一分往上加,女人便是一分一分往上乘;计算爱情扣分也大大迥异,女人是一分一分向下减,男人则是直接在心里头的计算机上按下“乘以零”,无论萤幕上的分数多高,只要几个按键便将一切甜蜜消除得干干净净。
虽然这种算法不能适用于全天下男女,但在比例上这样的情况还是占绝大多数,也难怪女人总是在感情上略输一筹。
“不过说也真巧,你暗恋我的同时,我爸就兴匆匆向你提出联烟,正中你的下怀,时间上未免凑巧得太过不可思议了。”她顿了顿,“我实在不想这么小人地看待你,但依我对你的认识,我不得不怀疑君氏企业的财务危机和你有绝对的关系……”她一步步推演着应滕德可能采取的步骤,“说不定是你设计我老爸,让君氏欠你大笔债务,然后你再以债权人的身分出场,明摆着一副‘想跟我谈债务,最好用尽方法跟我攀关系’的态度,而攀关系最快的方法就是嫁女儿,所以你只要撒下了鱼饵,我老爸那条大笨鱼就快快送上门,这根本就是‘瓮中捉鳖’的桥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