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夏泽方感情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千岁惊讶地说道。
“最近。”海渊简单回答了句。
“同鞋你好,请多多指教。”阿茶朝千岁笑了笑,打过招呼,径自往地上铺好的棉被一坐,慢慢地打开麻布袋,将泽方的遗物一一清出来。
海渊从里面拉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衣出来,让阿茶先换上。
“那你还有地方放泽方这些东西吗?”阿茶在床上换好了睡衣,跟着抬头问海渊。他往上仰望海渊的面容里,已经没有方才的怒气。
海渊走出寝室一会儿,只听见隔壁乒乒乓乓地,回来时手里头就多了两个大纸箱。“先放这里面。”
阿茶隐约听见隔壁寝室有人在哭的声音,这两个纸箱恐怕是海渊用暴力强抢回来的。
他把泽方的琐碎物品慢条斯理摆进箱子里,嘴里念着:“你对同学都是这样的吗?干什么不好好说,一定要硬来。”
“比较快。”海渊习惯了。
“你妈一定不晓得你在学校是这款模样。”阿茶早就知道海渊性格不好,但却越来越纳闷孙子是看上他哪点?
海渊除了长得比平常小孩好看一些、更有魄力一些、打起人来更狠一些,就也没别的了啊?
阿茶呆了呆,想不通。
“你敢跟我妈说,我就杀了你!”海渊冷冷地看着阿茶。
阿茶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你这小孩说话怎么这样,没大没小。”
“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吗?”海渊蹲下身来,与阿茶同高。他两手捏着阿茶红通通的脸颊,往左右横着拉开。“我们两个年纪一样,少在这里倚老卖老。”
“痛死了。”阿茶疼得眼泪都被逼出来,他用力挥手,将海渊的手打掉。
“那个关日清,你以后不管在哪里看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海渊仍是蹲着,但脸色慎重地对阿茶说。
“哪个清?”阿茶揉了揉发疼的脸皮。
“强奸你的那个。”海渊说。
阿茶后颈的汗毛听到“强奸”这两个字,瞬间全直立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刚那个……叫强奸?”阿茶吞了口口水。
海渊点头。
“为什么他要强奸我?”阿茶激动地站了起来。“两个都是男人溜,你们这些小孩到底在搞什么,这间宿舍到底在搞什么?我老人家心脏很不好的溜,乱七八糟打了我以后又强奸,要我每天都心脏病发吗?”
海渊仰头看着激动不已的阿茶,觉得这家伙过度的反应还真是有趣。
“他……也对我家泽方做过那种事情吗?”阿茶突然降低音量,着眼睛,弯下腰来轻声地问海渊。
海渊点头。
“阿娘喂,那安捏啦!这样我要怎么对泽方的妈交代!”阿茶大叫起来。“那我那个时候让泽方来住宿舍根本就是不对的嘛,泽方一个乖乖的小孩,就因为我让他来这里住,然后被那个什么清给那个了。”
“我对不起泽方的爸跟泽方的妈,我没有脸下去见他们了……”阿茶软了下来,跪坐在棉破上垂头丧气。“儿子媳妇啊,阿爸没看好你们的孩子,阿爸不配当你们的爸,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泽方那么乖的小孩子说……”
“先把东西整理起来。”海渊拍了拍阿茶的肩。
阿茶吸了吸鼻涕,沮丧地收拾起东西来。
同寝室的千岁边打电动边注意床边这两个人的对话,但当他接触到海渊的眼神,就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其实如果问海渊,依照海渊那种简单直接的个性,一定会告诉他,但千岁却觉得不要管那么多比较好。
那个有着夏泽方脸孔的人,并不是他之前所认识的夏泽方。他知道的夏泽方讲话语气、走路神态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春天已经到了很久了,却有股寒气充斥在寝室内。
干岁打了个冷颤,装作什么也不晓得,继续进入他的在线游戏世界。
有些事情不懂比懂好,不知道比知道好;就算懂也要装不懂,知道也要装不知道。尤其是像这种……容易令人头皮发麻的事。
***
学生宿舍的规格是两个人一间房,房间里头靠左有上下铺,床铺旁边是置物柜;靠右摆了张长型书桌,书桌非常的大,上头是书柜,下方放上两台计算机后都还有足够空间可以供学生读书。
剩余空间为狭长型,一边是寝室房门,一边是窗户。公共厕所及浴室都设在外头,另外还有洗衣机、干衣机、饮水机等等生活必需物品可供学生使用。
在宿舍的第一晚,阿茶受了不小的惊吓,于是早早就睡了。
他的棉被铺在海渊床旁的地板上,因为直接接触地面,所以晚上睡起来凉飕飕的。
早上四点多,不用闹钟阿茶就自动转醒。他起了个大早,将棉被枕头折叠好挤进床底下时,同房的千岁才关上计算机要爬到上铺去睡。
他对千岁点了个头,小声地说了声:“早!”
“肚子饿的话我桌上有饼干,学生餐厅还没开,你就先吃吧!”千岁说完倒头就睡,打了一夜的电动玩具,他累瘫了。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阿茶穿着泽方的粉红色卡通图案睡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突然有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的茫然感。
他现在变成了泽方,那是不是得照着自己当初帮泽方计划好的路走下去。
先读书,读越高越好,最好还能读到博士。因为他们家泽方脑袋很聪明。
然后娶老婆,越漂亮越好,不过一定要屁股大的。因为这样比较会生。
跟着就开枝散叶,能生多少是多少,为夏家留下多一点的子孙。
他当初是这样想好的。
可是现在情形全都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帮泽方念下去——他不认识字。
老婆也不想娶——他只有一个老婆,那就是玉蝉。
世界大乱了。
有时海渊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不会想这么多,光看着海渊让他别乱跑乖乖上学就费很大力气了,哪还有时间。
可是只要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在睡觉但他提早醒过来,他忍不住便会想一些有的没的,而且很无奈很想叹气。
阿茶举起自己的右手,借着微弱的小夜灯仔细观看。那条红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再出来咧?阿茶不断想着。
为什么会在自己已经要六十岁,都快进棺材了,才遇到这种神奇的事情?
吃了这么多盐,走了这么多路,他以为他应该可以放心地走了的,但是却又有人将他拉了回来。
是玉蝉吗?是她吗?
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错过太多次,如果他再离开,回来时他们就又见不到面?所以他才会跑到泽方的身体里,留下来等玉蝉出现。
他们还有一个约定,是关于蝉的。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将那只大黑蝉亲手交给玉蝉,所以,老天爷才不许他走的吧!想到这里,阿茶不禁笑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喔,玉蝉那个人很死心眼的。
床上的海渊打了个呼声,翻过身来,睡得挺熟。
离开椅子,阿茶蹑手蹑脚来到海渊床前蹲下,看着海渊的睡脸,阿茶发觉每回只要看着这张脸,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小渊你要乖一点啊!”阿茶说着:“别让大家担心。”
他凝视着海渊睡时平静的脸,凝视着他眼角底下那颗小小的性感黑痣。
他的老婆玉蝉也有这么一颗痣,而且和海渊一样,恰巧长在眼角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