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念得大局,如此结果仍是大喜。但郝国师私令出兵,就是藐视皇权,且今耿朝成为背弃信义之辈,在基础点上便站不住。,
“霄,他非常生气,在听得耿樱受伤后,更是勃然大怒,现在虽然仅将郝国师暂作拘束,但,你知道霄近年来性格的,郝国师是耿朝良相一位,这事,拖迟不得啊!”
在理智上,如此便足作他急切的充分原因。但在那份失常的焦躁中,却隐约还包含着其它——岑自己也不解的情绪。
“我知道了。他既然还没移送天牢,那这事还算好办,小牢接近东五所,附近有顺贞门、凤彩门及月华门。其中最偏的凤彩门靠凤鸾宫,自林皇后去世,封闭凤鸾后,那里在寅时只有太监巡曳,我应该可以帮你们换得一盏茶的空档。”
于是,得到乐雁的帮助,这道路是巧妙偷得短暂时间的净空。在遣信任的家仆接应政光时,岑是独自在车轿中候着。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过的漫长此了。
透过轿子窗格,见庭合瓦楞上的露珠积聚,滴滴坠下,形成经年累月的小洼。岑的视线,在水珠中,望过了更早以前。
那一天,他细长指尖撩开郡王府厅堂的帘,便是自己与他这位年长十三岁的侄儿初相识。孩提时的自己,总唤他“政哥哥”来着……,
那一天,命运扭转之时,他紧搂着被迫害的自己。瞳内,倒被他滑落的泪水占据,仅见得着他胸膛的仙鹤补服。
那一天,在自己赌气下的偶然机会,两人的身体贴近并结合为一。但自己年少时,性子硬,反是避之。
“王爷,奴才接到郝大人了。”
家仆的低声呼唤,明轿的红帷掀起,出现在岑眼前的,是在那记忆百幕轮转后,重合的熟悉轮廓。
十数年,再不曾那么贴近的。
狭小空间中,两人对看着,却是无语,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绞转声,规律轻响。
终于,坐于垂灯旁的政光,先开口了。
第十章
寒霏山,如其名,是座史来便与霜雪相伴的峭拔巨山。高耸入云,飞雪不止,纵在山脚原野,一年亦有十月在雪季。
且霏原经迟暮双岭包夹,又有往伊江支流护城,造就其自然天生,宜守不易攻的形势。自龙朔二十三年耿朝与霏国正式开战后,虽说耿朝偏居优势,但两年交战,却始终差这临门一脚,一直无法攻下霏国最后据点。
不过多年攻坚,霏军资源也已渐困乏,随着霏王高茔的下帖,耿朝帝王亲征,最终战役眼见在即。
“平月十五,除夕之夜,该要称赞他风雅吗?竟选在这么日子,终结。”
主帅营帐中,旺旺炉火通明燃烧。霄端坐于主位熊皮褥上,一头墨黑发丝以琉璃晶石盘拴于冠,身着月银石塑造的铠甲,茜色绢带连系联额饰与缨络。
耿朝的王者,是终于来到这北方漠地了!
于几名身高肩阔的武将中,霄无法称得上雄壮,但那又是另一番领袖气势。”
在北方漠地,开绽的芙蓉,形成一种迥隽的诡谲妍丽。如其色泽象徵,它的绽放,将使这雪原染上最终一抹赤血。
“只怕有诈,据这些年来观察,寒霏山终年在雪,唯一止雪的两月,竟会在冬季、初春之时。而敌军对风雪抵抗力,本就天生比我中土人强悍,何以他们反而选在这无雪时节,恐怕其中要有阴谋。”老将军李樵是如此忧心说道。
“虽说兵不厌诈,慎思是好,但这真不像李樵将军你讲的话啊!还记得朕年少时,你敦勉朕的热血豪放精神,可不是这样。”
这么谨严多思的发言,倒是让霄想起另一熟悉的故人。
一个与他命运紧缚,也始终对立,身尚存,却消失于世界彼端的人。
“既是优势,便当是天赠的礼物。气候的异动,是属于天该烦恼之事!各位耿朝的优秀军官啊!我们便是放手一搏,告诉蛮夷霏,告诉历史后人你们的勇士精神“好好战上一场吧!”
几个年轻将领听得霄的发言,亦是激昂,整顶帐子腾腾燃烧起一股热劲,与呼啸吹过的北国寒风,形成明显对比。
“皇上……”离开营帐后,李樵跟上霄的脚步,却是讷讷不知该从何开口。
“朕知道你有顾虑,但我们不能因无法实际举证的危机裹足不前,且如你分析,这时节也确是最适宜我军进攻的气候。所以这战帖,是不能退,只能进。也算,是给霏国最后的尊严吧。”
穹空深处,繁星似纷樱,霏雪缈缈,终也是要在阳光下消匿。
“对了,朕在来此的一路上,可是听得许多军兵称赞某位奇才谋士。朕实在想会他一会,可还有偏劳李樵将军引荐一番?”
“这,启禀圣上,谢山公子现身有染疾,恐,恐怕是不便……”没料得霄会突然有此一问,憨直的老将军只得慌乱答道,一听便是破绽百出的借口。所幸,言中之人,是在此时现身——
一个霄熟悉非常的声音,依着残雪风呜从身背传来。
“劳圣上挂念,草民谢山在此叩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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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春夜,冷风挟带薄雪撩过荒漠。将前些天因融雪而窜生的野草,再又铺上一寸余厚的雪毯。迟暮岭下,万顶大帐组成的耿军亦与雪野归一。
“一路听闻这谢山公子的种种策谋,便是总有分熟悉感。朕却没料得,这位能人异士,竟会是你啊!”
望着故人,霄轻松问候的话语中,倒是多分怀念惆怅了。
“草民与李樵将军是旧识,所以这些年离开京后,便是在边疆这帮着出主意。”擎起酒盅,坐于一旁的男子,尔雅回应道。
“那你该知道,朕并没有对你下追补令,也以患病为由作了好一阵子掩饰,你为何不归来?”
是的,眼前这化名谢山的男子,便是两年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郝政光!
当年,对于政光私令动兵之举。霄是大怒,唯一可作劝阻的林皇后早也往生,一气之下便是将他打入困牢。但终究感到后悔,是以明知凤彩门守卫有漏洞也未加阻止。
此后,一别就是数载,但在这异乡敌境再相逢,却是霄始料未及的。
“是感念圣上的好意,但车民是被罪之身,自行流放充军,亦为了赎罪。”
一缕布衣,棉制斗篷,现在的政光,是真就与一般兵士无异。只,那凤眸仍旧炯炯如昔,总像能看透一切人事的眼瞳,并没有因这荒漠风雪掩蔽。
“岑,高岭崎山也。‘谢山’,你可就真舍得放下‘他’?”
政光对岑的情感,霄是隐约知晓,但在其它因素耿介下,却是从未去证实。如今,他会这么问,隐约也是藏有私念。
对于某人的妒与怜,对于某人的憎与爱,一直不能解开的回圈啊!
银月如瀑,看着眼前重叠的绝美仙容,政光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您亦不是没带上安乐雁?何况,我在此等待的人是您。”
当空星尘因漫天飞舞的雪花,是难以见清。但那九星序列,早在政光心中烙下清晰无比的印子,从不曾忘记的。
“等我?何须等我?且谈雁子,那已是过往……我身为皇上,有一定的天职使命,这,不也是你教我的吗!”
撇下酒盅,霄一把抓起酒坛,仰头便大口灌下。喝不惯的边疆烈酒,其实无法忘却的情感,心火攻挟,醉意是上袭的急,言谈中不再以朕自称,讲话的速度也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