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一张小嘴从不多话,自然没将所见传出去。
「那一次在树上吓坏的不只是您,还有将军,他面色苍白的守在床边,直到夫人清醒;副将军说,跟将军征伐打仗有六年了,战况再危急,也没见他露出如此担忧的神色,您说,将军不重视您吗?」
金梓盯着自己健健康康的十根指头,脑里浮现他为自己所做的近似温柔的笨拙动作。
如果他在乎自己,就该知道她关心他,才会这么在意他的右手,为何一再拒绝,还对自己发火?
「夫人别老追着将军喊要看他的右手,将军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奴婢想,可能是因为将军会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
「不愉快的事?」金梓起了疑音。
「这是副将军说的。」想想,副将军还真是个多嘴的人哪!「十年前,将军在林间遇见一个遭恶棍围住的小姑娘,将军出手救她,哪知那个小姑娘居然恩将仇报,把将军推向那群无赖,自己却跑了;将军右手因此受了重伤,躺在床上足足有半年之久,身子被折腾得瘦了好大一圈,还差点失了性命。是皇上仁慈,下令御医用各种珍贵药材,才把将军给救回来。」
金梓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手伤曾让他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奴婢想,将军就是因为想起这件事,才会凶夫人;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小姑娘不好,怎么只顾自己逃命,就要别人为她牺牲。」
就是!
金梓义愤填膺的点头认同,蓦地,血色自她的脸上刷下。
十年前、十年前……
同样的故事,她曾扔下一个少年,自己害怕的逃命去,事后虽有请小姐派人去找,除了一地血迹外,并没有人留在原地。
难道……
她要找将军爷弄清楚,是她对不对?那个害他受伤的小姑娘,就是她!
忘了李默寒现在正与石无拓进行军机密谈,守备们来不及通报,金梓就这么冲进书房里。
「妳进来做什么?」
暴吼声令金梓踉跄倒退两步,澄澈的大眼揉入了被拒绝的难过。「我……我很抱歉……」
「我们正在谈论军事,妳没经过通报就闯进来,妳信不信我可以治妳罪!」李默寒坐在金梓看不到的内侧,口气万分凌厉。
金梓抖了下,泪水迅速积满眼眶,「对不起、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还不赶快离开!」
他赶人的冷漠口气让金梓狠狠的抽了一口凉气,速速关了门,她奔回自己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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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这是何苦?」石无拓摇头。
李默寒自屏风后走出,露出才绑上白布的手臂。「我不想让梓儿看见我受伤。」还是该死的右手臂,她若知道,一定又会哇哇大叫,缠着他东擦这个、西擦那个。
脑里存留着她离开前欲哭的模样,他吼完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她受伤的表情。
都怪叛军赤隆多朗的行径太卑鄙,扯入无辜宫女做挡箭牌逃逸,他为救那几个宫女,才让刺客划上一刀。
连着两日,他躲在书房,就是不愿金梓见到他手上的伤口,所幸已愈合,不再见血。
「可是你这么凶夫人,夫人会很难过。」
「她知道我受伤,会更难过。」
「是是是,敢问将军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夫人提,皇上要你明儿个就得离开的事情?」
李默寒沉默了,头一回,他对一个人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舍不下她。
「将军不会打算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吧?别怪我多嘴,咱们这一走,不知多久才会回京,夫人肯定更加伤心难过,你知道,夫人一难过,一定会跑回钱府去让钱府小姐安慰,唉!到时候在夫人的心里,钱府小姐的地位就更重要了。」
「什么时候我的家务事也得由你来管!」冷眸一瞪,李默寒声音下沉。
「末将只是就事论事……啊!」石无拓用力眨眼,确定眼前景物不是错觉,他在心里咒骂,该死!什么时候桌上摆了壶酒他都不知道。
「末将知罪,不该多嘴,那……继续方才所谈好了,我们破了赤隆多朗的计谋,让他刺杀的计画失败,且负伤而逃,叛变兵必定因主将未归而乱了阵脚,皇上妥我们明日启程,是直接进攻还是……」
一提及明天上路之事,李默寒便毫无心思在这上头。
「留着明天再讨论,现在,带着你的声音给我滚!」穿上能遮蔽住自己伤势的灭服,他起身下逐客令。
「遵命。」石无拓幽怨的说,他还真是顾人怨,一个嫌他声音扰人,一个嫌他大嘴巴,这对夫妻真麻烦。
人退出书房,石无拓和一道来不及止住的身影撞个正着。
「石副将军,对不起,夫人刚刚匆匆往这跑来,您有没有瞧见夫人?」
「夫人应该回房了。」石无拓瞇起了眼,打量撞入怀里,慌张得不得了的小丫鬟。
「谢谢。」小彤回了礼,红着脸朝长廊另一头跑去。
他眼底兴起了趣儿,明儿个就要离开,那他得趁早找个机会和小彤好好比较比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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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他听见了低啜声,心紧紧的一抽,推开房门,在床前找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女人。「梓儿,别再哭了。」
听见他的声音,金梓哭得更惨了。
李默寒走上前,揪起了金梓,贡献出自己的胸膛让她抹泪,「我叫妳别哭了,妳没听见吗?」
他厌恶见到她难过的神情,更可恶的是,那个害她哭泣的元凶竟是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金梓猝然拥紧他,埋首便哭得唏哩哗啦,嘴里呢喃无数次的抱歉。
李默寒误以为她心惧于书房自己凶恶的口气,心软化下来,与她在一起的十几天,每每投降的都是他,罢了,他也认了。「梓儿,我……刚刚是过于激动,我承认是我不对,不该用这么凶的口气吼妳,我想,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是的,是我的错,对不起,将军爷,我对不起你……」金梓晃着螓首,他的粗声粗行自己气过就算了,让她难过的是另一件事。
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年让他身陷危险的姑娘,自己是害他受伤、让他右手出不了力的元凶……
天!他会不会讨厌她、恨她?
「梓儿。」他止不住忧忡地抬起她哭花的脸蛋,「妳到底怎么了?」
找他证明的勇气全没了,她不敢承认。「将军爷,你别再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强迫你接受我的按摩治疗了。」
李默寒直接用吻吮去她的泪珠,不晓得自己让她不安了这么多天。
「我们别再吵架好不好?」金梓捧着他的脸,恳求着。
「我们没有吵架。」一切的一切,都怪他的占有欲作祟,容不得梓儿心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可是你这几天都不理我,也躲着我。」
「我有紧急事务要处理,梓儿,我……明天一早就要回边地去了。」
她整个人愕然。「明……明天就走?」这么快?
「这半年来,皇上命我助邻国南诏平定内乱,叛乱主帅是南诏王的亲弟,为人阴狠狡诈,我多次征讨都只是他安排在南诏国四边的军队,没能逮到他;近日宫中传来消息,说他受了伤,下落不明,此次我出兵,顺利的话,十几日便可结束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