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笑著,摸摸少年的头,「回去啦,你的衣服都弄湿了,这里太冷,会著凉的。」
「嗯。」恋恋不舍地望著师傅把头发束起,「师傅也要回去换衣服。」
「这是自然。」男人笑道,把换下的衣服挂在手上。
少年走到岸上,湿湿的裤角略略地沾了一些沙,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来,「师傅,我偷看你洗澡,你——」少年的手不安地握紧,「你会不会生气?」
男人笑著从水里走出来。
走过去。
超过少年。
「会不会?」少年跑上去,跟男人并肩。
男人的唇边有一丝微笑。
「到底会不会嘛……师傅说嘛……」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
男人但笑不语。
「会不会啦……师傅快说啦……」
远远地,传来男人如天簌般的声音。
「以后呢,偷看师傅洗澡就要一直藏到底,不要看到一半跑出来。」
声音中,似乎带著笑声呢。
那般的——
宠溺。
树林的小道上,留下两行浅浅的略有些湿的足迹……
两行足印。靠得,很近。
「呼……呼……」房中人儿显然在深眠之中,呼吸绵长。印在窗上的灰白底色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停驻了半晌,又轻轻地离开了。
「呼……啊……呜……&%$#*……咬咬咬……」
被中蒙著头的人儿还在呓语。
「呼呼呼……师……啊呜……好吃好吃……」软软的唇不停地动著,发出含糊不清的语调。
「香香……$%#&……呼噜……」
天碧如水。
风清如波。
「师——傅——」站著,不动。并不代表心中微波不兴。
男人的眼眸冷冷地投印到自己的眸中。
冰冷的风划过脸,似乎割到了心上。
一抹尖锐的痛楚从小腿上传来,没来得及低头,却似乎听到「叭——」的轻轻一声,某个地方,碎裂开来,碎片一片一片地掉落。
心……为什么痛得那么历害呢?
师傅呢?
男人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那般的陌生!
那宠溺的目光呢?
那如天籁的话语呢?
眼前的男人,眼眸中的深黑,是那般的陌生,以及遥远。
远得,就像是混入了这片清冷的天空一般。
远远的另一侧,另一个男人冷冷地望著这一幕。
嘴角,冷冷的嘲讽。
这张面孔,竟是如此的熟悉。
风吹起来,撩动男人一肩青丝。
这个,才是他所熟悉的。
腿想动,想走上几步,但是却没能做到。
能做到的,只有悲哀地伸出手去,想触摸那飞散的青丝,却似乎触到了天空碧如水的心房。
心揪痛得历害。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眉峰好看地蹙起,还是在不停地呓语著。
为什么?
为什么……师傅……
为什么会这样子……
清冷的水。
长发瘦削的男人在洗澡。有著秀丽面庞的少年在树上偷窥。
「斐儿最喜欢师傅了!」
床上的人儿侧著身,脸朝著墙,呼吸声显得那般的不稳。
「师傅——啊啊啊……」少年难耐地仰起长长的脖子,双眼中迷惘的,是沉浸在情欲中的神情。
呼吸声是那般的沉重,沉重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著。在自己师傅手中达到高潮的感觉,是如此的富有罪恶感与甜蜜,隐隐的,还有著一丝伤痛。
为什么?
为什么?师傅跟自己是那般的贴近,为什么心却是那般的揪痛。似乎,有什么软软的湿湿的东西,从一片一片的物体中渗出来。凝聚了,饱满了,下端的弧线达到最大弧度,也发出「啪——」的一声,极细极细的,掉落了下来。
师傅……
床上的人儿愣愣地,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坐在皱成一团的被子堆中,一动不动。目光痴痴地,像是著了魔般,无意识地盯著房内某处。
失魂落魄。
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的一阵寒意突然窜上了身。揉了揉肩膀,才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被子乱成一团,整个上身都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在两颊的某个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凉凉的,在慢慢地流下来。怪异得让自己全身都有一种毛毛的感觉。用手摸一下,指尖触到了清冷的液体。放到眼前看时,才发现那竟是泪。
心口闷闷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无数次做的一样,我抓起被子在脸上胡乱地擦擦。抬起头望望窗口,却看到一个黑影直直地站著。心头一骇。
「谁?」我胡乱地抓起一件衣服穿上。
「是我。」沉稳的,略带些磁性质感的声音,一点不同于武将那种洪亮的声音,让人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是应劭。
我下床,脚著地,触到自己鞋子,摸索著过去把门打开。门一开,门外冰冷的空气一下子扑了进来,把房内暖暖的酣眠的气息一冲而尽。门口昂然的身影,正是他应将军大人。
「惊扰大人了?」
「下官一向浅眠,将军一宿未睡?」等他进门,我把门关上,踢著鞋子走到桌前,摸到油灯,还有一旁的明火石。
「腾——」的小小的火星亮起,我引亮了灯。应劭已经走到桌前了。
「将军一宿未睡?」我抬头问道。
应劭坐了下来,「晚宴时小饮了几杯,心兴突起,强留大人夜宿,现在想来,深恐将士不服,顾忌大人安全,所以就起来了。」
……
心里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应劭的黑眸注视我半晌,突然抬手,略带粗糙的手指擦过我的左颊,「大人梦魇了。」
啊?心下一愣,没有理解,看到应劭抬手,把手指放到他眼前,凝视著指尖的液体,我一下子愣住了。颊边冰冰的感觉。抬手擦擦,还略有湿意。是刚才没擦拭干净的泪水吗?
四周寂静。
深夜中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绵长的,沉稳的,桌上的油灯的小焰在一下一下地升腾,外焰升起一圈圈淡淡的烟雾。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恶,被人看到懦弱的样子。
不同于墨樵的白皙,应劭的手指略显粗大,虽然长,但是丝毫没有秀气的感觉。他略微地动了一下手,把手凑近火光,拇指微动,擦过他沾了液体的食指,放到眼前凝视著,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仔细地审视著。
「下官梦中略有愁怅,让将军见笑了。」我略有些狼狈。「将军在外为下官守了一夜,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试图转移话题。
「江南的人,都如你这般吗?」应劭的视线移开自己的手指,深邃的黑眸注视著我的双眸。
虽然说不管做什么事情,跟人说什么话,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起码的礼仪便是看著别人的双眼,这样会显出气势来。但是此时我很懦弱地移开了双眼。「将军站了一夜?真是让下官惶恐不安。」再次转移话题。
「李大人的事,若有需要小将之处,尽管直说无妨。」他凝视著我。那种目光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将军多虑了。今日多谢将官款待,将军以后有空,还望多移驾到下官陋室一坐。」我拨著灯芯道。
「依李大人之才,在京中谋个学士学位绝对不在话下。小将愿为李大人引见。」敢情这个家伙把我当成是因为仕途不意而伤感了。
「下官只是梦中略有情思,忆起一人而已。」可恶!拐来拐去都不成,老是围绕著我流眼泪的地方打转。难道他就不会给人台阶下吗?哪个男人被别人看到自己流的泪水会心里好过的。这家伙还尽挑我伤疤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