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有缘不就惨大了。心里这般想著,脸上却还是挂著笑容,「将军少年雄才,气宇轩昂,能得将军如此厚爱,引以为知已,在下真是愧不敢当啊。」
「唉,大人这样说就见外了。」应劭殷勤劝酒。为了表示不见外,我只好一杯又一杯地干掉。
「今天我对自己手下的人,是略有些纵容了。」应劭笑道,他大将军笑得倒是风清云淡,哼哼,也不想想他把自己手下的人纵容成什么样子了,「大家都是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地闯回来的,有一个兄弟出了事,大家心里都一起憋气。让李大人受惊了。」
「没有没有。哪里的事。」我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沙场之事,血肉相搏下融融的兄弟之情,我虽是一小小文官,但是也能感受。」呃……这样想想,真是有点……
「李大人胸襟,实在是让小将佩服。干!」大将军再次举起杯子。
「干!」我虚弱地笑著,望著酒从杯子里溅了出来。
「大人海量!」
「将军海量!」心里真想哭。
……,……
「李大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饮酒至酣时,他大将军将头靠过来,「我国连年征战,百姓生活真的如此饥苦吗?」
「啊?」我头脑沉沉,反应迟钝。
应劭的眼睛又在盯著我的鞋子。「小将也知道连年征战这几年,国库空虚,百姓征税较多,但是……我国真的穷到连朝廷命官都衣著破烂吗?」
「噢……」舌头钝钝的,我低著望了望我的布鞋,「这……鞋子一点都不破烂……完好无损……」
「可是有一个补丁……」大将军将头凑到我的脚前细细观察,「就在大脚趾的地方。」
「是吗?」我低头,努力地睁大眼睛观察自己的鞋子,「哪儿?这儿?」跷起脚,我伸出手去指著左脚鞋子。
「这儿。」大将军指著一处。
「噢……」看到那块补丁了。我恍然大悟,「这块啊……都补了三年了……哈哈……我都忘了这双鞋子上本来是没有这块的……」
「哈哈哈——」我们抬起头来,相视而笑。
……,……
月光下,两个人歪歪斜斜地从回廊上走过。
「李大人,能碰到李大人,真是有幸……晚上……大人不嫌弃的话,留在这儿一宿吧……」
醉薰薰……醉薰薰……
「不……这不大妥吧……」
「李大人又跟我见外……」
醉薰薰……醉薰薰……
「没……不敢……」
「那就是嫌弃小地简陋……看不起小将我……」
醉薰薰……醉薰薰……
「不敢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爽快……李大人真是爽快之人……」
「哈……哈哈……哪里……」
醉薰薰……醉薰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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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插曲之韩师爷~~
下面是整点人物访谈。
呃……我是韩师爷……
一个小小的……被作者遗忘的……可怜配角……
现在,当小攻跟小受都在饮酒谈笑的时候,在作者的笔下,我应该是……还躺在外面粗糙荒蛮的黄土地上的吧。
衣服上沾了一些黄土,用手轻轻地拍去,再低头看看,裤子上还有几根黄草,用手拿去。咦?有一点奇怪的味道。把鼻子凑近裤子闻闻,恶——一股马粪味——
低头哀怨地瞅瞅那块脏脏的黄土地,如果不是刚才情形所迫,我也不会就此倒地……
想我韩师爷风华正茂,虽然只是一介小小师爷,但怎么说也不是平民百姓,虽不是锦榻缎被,如果不是为了保小命,我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牺牲啊……
皱著鼻子再闻一遍,还是有一股味道。恶——
呜呜呜,老爷……您的师爷……牺牲大了……
「老爷呢?」检查周身完毕,抬起头来问旁边的小福。
「老爷被将军请去饮酒了,顺便去吃他的晚餐,老爷命令你跟我去抓回他的驴!」小福的手环在胸前,睥睨道,「地上舒服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伸了伸脖子。放眼四周,刚才的那群北方蛮兵都已经尽数散去,只见暮蔼沉沉,已经是近黄昏了。
「去找驴吧。」小福道。率先走人。
我抬起脚低著头跟上。
肚子在咕咕叫,但是驴子是一定要找著的。
那头驴说起来,还是老爷的命根子呢……
这就是忠心的小仆的凄惨的日子。
低著头跟在小福后面走啊走,前面的浅浅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恍然发现时,抬头,但见四野茫茫,人影全无。
呜——啊啊啊——老爷,您的师爷迷路了——
全身一个激灵。连忙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左转右转,转到眼晕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怎么办怎么办!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迷路了!尤其是这里还是那帮蛮兵的所在地,正是危险所在啊!
想起来刚才那些蛮兵把刀子架在老爷脖子上的情形,额头滴下冷汗来。虽说刚才听得老爷凭三寸巧舌使那群家伙放下屠刀,但是难保其中有几个是迫于那个将军的淫威,其实心中还是不服,挟带私怨,如果刚好碰上我的话——啊啊啊啊——
「嘀嗒——」一声,惊得自己连忙跳了起来。
什么声音?
领口滑滑的软软的毛毛的东西爬进脖子,全身的鸡皮疙瘩立刻起立。
老爷啊……您的师爷有危险了啊啊啊……快来啊……
停了半晌,抖抖缩缩地伸出手去摸摸,去,是自己流的冷汗不知何时从下巴上滴下来了!
四处已经是灰色了。不远处,略有火光出现。我筹踌几下,抬腿,正想往那个方向走去,只听得另一声「嘀嗒——」。
全身的鸡皮疙瘩再次起立敬礼。
又一声轻轻的「嘀嗒——」。
自己绝对不可能流那么多的冷汗。我把脖子慢慢地转到左边,那边,正是发出那声「嘀嗒——」声所在。
只有一块石头,石头旁边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但不用想也知道是石头旁长的杂草。
没人!
吓!
「呜……呜呜……」
有凄厉的哭声传来。
冷风轻柔地从肌肤上盘旋而过。
全身寒毛精神抖擞地正等待阅兵。
抬腿,想逃,但是两只脚却很孬地像灌了铅般动也动不了。
「呜呜……呜……」
风把哀怨的声音传到耳边。
老爷啊啊啊……你的师爷碰到鬼了……
在冷风中一动不动地站了不知道有多少时间,老爷踪影全无。难道是被那将军留下来抵足同榻了?吓!那我岂不得惨死!
停了半晌,大著胆子向著那块石头走去。「喂——」
「呜……呜呜……」似乎是石头后面呜了几声,心下略有些放松,想著那种呜呜声可能是夜风吹过石间孔隙产生的声音。
「没有……鬼……吧……」望见那块大石头后面似乎真有两块石头倚立著,心头再次安一些。
「呜……呜呜……」还有风在吹过石缝产生的声音。
大著胆子踩踩草丛。
「呜……呜呜……」
昂首阔步地踏著草丛走过去。
草在自己脚下不断地倒下,伴随著窸窸窣窣的声音。
「敢情是自己吓自己了……」拍拍胸口,我自言自语,「算了,还是快快去找老爷的驴吧……」
「滚开!」
吓!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下,只见大石头后面的一块石头动了动,慢慢地变高了。但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慢慢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你……」
是人吗?
「叫你滚开!」杀气腾腾的话语,让人心咯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