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了看自己。半升的车窗里自己的影子都是一个十九岁正处在发育期的少年了。喉间也浮现出了淡淡的喉结,虽然说不是非常明显。原来略显圆乎的脸也开始瘦削起来,开始有一些成长的轮廓了,稍嫌尖的下巴线条也清晰起来。就是自己的脸——呜……凄惨的一颗青春痘也没长,而且被傅安这个家伙说成是难得的温润柔滑,手感极好,每天藉机捏来捏去,每天不闹到他脸红就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傅安的脸上下也是光滑得一点东西都没长,干嘛老是一脸稀奇地捏我的?
车驶得快了些,从车窗吹过来的风也显得有些冷了。纳德缩了缩头,身子移了移,大腿触到身旁少年温热的大腿,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丝的怪异与不安。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摸上他的腰间,脸也跟着凑了过来,傅安笑嘻嘻地眯了眼睛,「冷吧?靠过来吧。」摸摸摸,怀里的少年的身体明显地僵硬起来,傅安笑得就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但是没有被挣脱,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作,怕引起前座的屈然的注意。跟傅安的这种小小的亲密与身体上的接触,竟然是在心底微带了些见不得人的偷偷摸摸了,尤其是不想被屈然发现。
「不要抱来抱去。」纳德小声地说。
「不好意思啦?」傅安促狭地凑过脸来,感觉到他的鼻息全喷到他的脸上,纳德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又来了……
心底悲哀地嚎着……
车子驶过一条两旁栽着繁茂的法国梧桐的幽雅小径,车速明显地放慢了下来。前面,一座小小的造型优美的别墅在黑暗中显现。极富古代苏州园林特色的小别墅在夜中静静地伫立着,隐隐约约地见到几棵柳树与木槿花。夏柳叶长,在夜中唯余一浅浅秀影。微风中长叶轻拂,影影绰绰,例也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的宁静的夏夜,这样的幽雅的别墅区,住着的,也必然是非常闲静的人吧。
车子轻巧地驶到了飘着淡淡木槿花香的雕了繁复云纹的栏门前,却是没有人来开门。屈然的眉头皱了—下。傅安还在嘻嘻笑笑地逗着纳德。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管家三叶才来开门。她是一位在这个家里待了近十五年的日籍中年妇女,平时的作息时间非常准确,像是延误开门时间这一类的事情会发生,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情况。
将傅安跟纳德接进去,年近五十的三叶的脸略有些红,脸上竟然还有一丝羞愧的神色。纳德的心里大大地好奇了起来。
帮傅安把外套挂好,送上一杯热咖啡,三叶的声音轻轻的,「夫人来了,跟她的二个律师在客厅里。」
傅安大大地挑了一下眉。
纳德则是连看也没敢看一下客厅的方向。
「我先回房去了。」吐了吐舌头,纳德就想溜。
手突然被傅安扯住。
心里明知对夫人不敬是一种极不礼貌也是一种极为孩子气的表现,但纳德就是没办法装出一副非常高兴看到夫人回家的表情。灰溜溜地跟在傅安旁边,走一步拖一步地向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三十岁左右的夫人,有着一个极其古典的中式的名字,林娉蔻,也许她年轻的时候行为举止是极其古典的。但是在纳德的心目中,这个女人的形象却是那般的恶质,跟现在他身边这个常捉弄他的傅安没有什么两样。只要一引起这个女人的注意,所得到的下场,往往是大呼小叫着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呜……
真是一件悲哀的事。这个家族,这个家庭,对他的爸爸很尊敬,却把他当成一个玩具。明明他在医学上很认真很努力,花了很大的功夫,也开始进入大医院实习了,前一阵子还亲自主刀,这对于实习医生来说可是极少的事,可是所有人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当成一个好玩好捏的娃娃。
客厅的大门刚被打开,立刻传来一阵震动鼓膜的音乐声。一点都不逊于酒吧舞厅的嘈杂的音乐让人莫名的有一种混乱的感觉。如果不是房子的隔音效果有那么好,可能在山脚下的人都能听到这种像要把房顶掀翻的噪音。
往常整洁的有条不紊的客厅一塌糊涂。几个大行李袋跟几个看上去便很笨重的箱子横七竖八地拖到客厅,拉开的牛仔背包里倒出一些极具民族特色的小玩艺,还包括几本流行杂志,乐队简介。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三叶会把这些东西整理到应该摆放的房间里去。看这种杂乱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母亲回来的时候是多么的亢奋。
除了乱七八糟的景象,房里的两个沉浸在这种嘈杂的音乐里的人更是让人不忍心看。
屈然在门口站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掉头回他的房间去了。
「妈还真是休闲哪。」傅安轻轻地笑道,头没回,但这种音量却是对着身旁的三叶说的。
「夫人——安少爷回来了。」三叶轻轻地叫了一声,脸上的羞色还没蜕去。
炽热滚烫的音乐中的女人并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但是那个男人却转过身来。似乎是有点错愕地看到几个人站在客厅的入口,男人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耐人寻味。如果是在办公室,这个男人应该是一种精英份子的代表,长得端正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让人看了觉得沉稳的双眸,以及高挺的鼻梁,以及那种颀长健朗的身体。就连在现在,虽然他的西服已经甩在一旁,额前也微有些乱发了,他的领带还是一动不动地挂在他的脖子上。这种风格,是办公室里的人的惯有风格。就是再热的时候,衬衫的袖口也被卷起来的时候,领带却是不可以放下的。这也是一种风度。
这位也许就是夫人带回来的律师。
傅安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嘲讽。男人尴尬的神色倒是一下子过去了,望见傅安的表情,心知他在这个少年的心里已经是留下了不良的第一印象。但他还是有礼貌地微笑了—下。
「妈,你不介绍一下吗?」傅安走过去,关掉了发出极大嗓音的唱机。在这个摆设极富现代化特色的地方竟会有一架看上去就是极端古旧的唱机,不用说傅安也心知是他那个母亲搬回来的。
在客厅中间的女人,虽然是三十岁多了。但是身材还是一级的棒,完全没有生过小孩的体态,当然,也完全没有一种身为傅莱特家族夫人的端庄样子。因为有着一种回到家便洗澡的习惯,林娉蔻夫人现在身上只着一件宽松的浴衣,头发湿湿地,左手拿着一杯红酒,右手捏着—本乐谱,满不在乎地踩在现下已经被积了—堆东西的地毯上的一双裸足本来是随着音乐在划着舞步的,现在因音乐的关掉停了下来。
转过头来,望见门口的四个人。
一眼望见夫人胸前深深的乳沟,纳德的脸早已经是万分尴尬地别过去了,脸上还是一阵阵地发烧。
这便是傅安的母亲。
再—次地看见,虽然已经熟悉了她的性子,但是还是有—种惊世骇俗的感觉。比起现在的她来,纳德还是比较喜欢小时候望见她那种身着蓝色长裙高仰着头那种高贵的贵妇人气质,那种气质,是那般的仪态万方尊贵典雅。
「安——你回来了!」在客厅里的女人发出一种极其快乐的声音扑过来,一下子便扑进了傅安的怀里。冲击力之大,连被傅安拉着手的纳德都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