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发热呢……”心里竟然有一点担心的感觉……恨与关心交织的奇异情感让源义仲狼狈不堪。“休息一下吧。或者吃点东西?你不饿吗?”
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当御苑光晓顺从了源义仲的意思而躺下的时候,心里朦胧的想着。一定是因为有点发烧的关系才会觉得奇怪吧……也许病好了就会让所有的感觉好起来吧……
“谢谢,我已经不饿了。”本来还有饥饿的感觉,在知道自己生病之后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反正吃下去也会吐出来,多病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这种程度而已的发热不去管他三天就会好了,但奢望着请病魔不要前来光顾却不可能。说起来已经有几个月不曾体会过生病的感觉了,虽然这期间经历了很多事,不过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连生病的感觉也忘记……一定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再向他清楚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在他半梦半醒的陷入了沉睡之后,梦里突然出现了陌生的男性。一脸讥笑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说,在他将要接近的时候就立刻消失。明明是没见过的脸,总觉得多少有点熟悉的感觉。当想要仔细回想的时候,就会从梦境回到现实,然后在意识到自己或者醒来的时候,再度进入梦乡。这样几次在梦境与现实中交错,却一次也没有梦见过源义仲伸出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一脸恨意与痛苦交织泪流满面的表情。
在天快亮的时候,神宫砚道终于来到了伊豆。
一来就追问源义仲的下落,在得知他身在何处之后就什么话都不说的冲了过去。
“御苑光晓呢?”
还在想这个家伙来的怎么这么快,源义仲在听到那个名字后恼恨的别开了视线:“不知道。”
“不可能,他明明到伊豆来了!源义仲,你没见到他?”
“没有。”懒洋洋的说着话,背上的伤口又痛又痒,难过的不得了。还好因为伤口痛所以换了个房间,不然就被他看到了。在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之前,源义仲不想让他带走御苑光晓。
“我还想问你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呢……如果被我看到他,现在他早已经死了一百次了。不要再让我烦燥,砚道,我很累。”
平时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所以一旦认真的说起谎来就会令人无法置疑,只能让自己相信御苑光晓已经回去平安京了,神宫砚道死心的闭上了嘴巴。
但是这样一来源优昙要怎么办?虽然他也没有把握御苑光晓在就一定能让死去已经好几天的源优昙活转过来,但那总归是一丝希望。然而又不能对这个家伙提起,希望之后的失望打击总会来的特别大。
神宫砚道什么也没说,连源赖朝也没有去拜会,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伊豆,他要去哪里,对谁也没有说。
源义仲已经忘记了初衷。起初想着要让那个男人痛苦的死去的念头,却因御苑光晓的一病不起而被完全的抛诸脑后。
那浮现在雪白的颈上乌青的指痕像是墨染了一样无法消去,病中反而越发的鲜明起来,就像个不祥的预兆似的。
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发热,头痛及全身不适了三天之后非但没有如愿的痊愈,反而更加厉害起来。全身酸痛、剧烈的咳嗽,既而神智不清起来。连一口水都无法顺利的咽下,更不用说是吞食什么,放着不管的话他一定会就此死去。
——不行!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一面这样怨恨的想着,一面不甘心的叫了大夫来看诊。然而大夫说出的结果却令人目瞪口呆。
原本只是小感冒,感冒之后还不注意调养是主因,过度的疲乏加上没有好好的进食摄取营养,竟然转变成了肺炎,一夜之间低烧的势头变成了高热,人也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即使大力摇动他也毫无意识,硬灌下了无数碗降热的汤药都被他呕吐出来,怎么也不见起色,源义仲恨的咬牙切齿——你休想就这么死掉!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不允许不允许!绝对不允许现在就给我死掉!敢病死给我试试看!在那之前就会先掐死你!
一面在他的耳边重复着重复着同样的语句,一面继续强硬的给他灌下更多的汤药,那是一口都不许溢出来的极端强硬的姿态。仿佛感应到这股强硬似的,御苑光晓勉强的控制住了呕吐的感觉,有一天终于一碗药能喝进去一点了,然后就是慢慢的慢慢的似乎是好起来了……
不但高热退去,咳嗽也止了,慢慢的能进食一些流质的食物,被抱起后靠在源义仲的怀中慢慢的吞咽着汤汁的时候,偶而也能发出模糊的音节令人喜悦。
然后又过了几天,当御苑光晓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有一种筋被抽掉,骨头被碾碎的感觉啊……
试着动动手指,在使力的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但是立刻就感觉到手被握住了。
努力的转动着僵掉着的颈项,慢慢的侧过头去看。盘膝坐在自己旁边,紧紧握着自己的一只手,正闭着眼睛垂着头打瞌睡的人立刻让御苑光晓不由自主红了眼睛。
“义……”想开口呼唤他,没想到张开了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算了。
任由泪水悄悄的滑下,有一点点莫名的难过,有一点点小小的感动,就这样在黯蔼的晨光中,默默的注视着那个男人……
“优昙……是很寂寞吧……”男人嘟哝了一句什么,御苑光晓没有听清。然而那之后的一句他却听得很清楚……
“再等等吧……哥哥一定会杀了他的……在那之前……在那之前……请……允许……”
……在什么之前?——要杀了谁?御苑光晓疑惑的想着。能让他在梦里都恨着的男人,会是谁呢?就在想着想着的时候,意识又开始模糊,而这一次的睡去,也许只是片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病恹恹的躺在寝台之上,源义仲离了开去梳洗。身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被说除了源义仲自己,任何人也不许接近的样子。因此也无从得知,夏季的最后一个重要的节日——夏越の祓,即将就要来到了。
在离今夏的夏越の祓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御苑光晓被人丢弃在皇宫的花园中,以为是哪个宫人与人私通生下的本来应该被溺死的孩子,却被当时的一位老尚侍强要了去养育。虽然在御苑光晓成名之后被人如此猜测,但是其中又有诸多疑点。一个尚侍而已,她凭什么会敢收养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者说,如果背后没有什么势力的话,一个尚侍怎么能将这样一个不祥的孩子从将死的命运中解脱出来?但尽管是众说纷纭,总之御苑光晓是个孤儿,并且由宫中的尚侍扶养长大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他亲口对皇帝承认的。
将于旧历六月的晦日举行的大型祭祀活动,由于源赖朝对鬼神的敬仰之心而决定在夏越の祓的祭典结束之后再出兵。源赖朝早已将御苑光晓的事拿出来跟源义仲谈论了不只一次,他的打算一直都没有变,甚至跟源义仲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将御苑光晓做为祭品来振奋将士们的士气。源义仲没有一直表示意见,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源赖朝脸色难看的强硬坚持说就算源义仲反对也无效。在此种情况之下,被强迫接受这个决定的他倒像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