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雅神色为难道:「Roneal,有些事…现在一下子也说不清,晚上我会跟你讲的…」
「你…你的急事就是跟他有关?原来你们一直还有联络,是不是?」Roneal的神情突然变的万分委屈道:「这一整年,明明都没听你提过啊!还是…你们根本没断,只是我不知道…」
张克雅见他情绪有些混乱,不由得疲倦的坐下来,双手抚著脸,轻吼道:「不是,不是!你别乱猜!」他深深吸了口气,直视他道:「我们是有联络,可是我和他早在七年前就分手了!」
Roneal一听他们还有联络就心惊肉跳,一下子完全失去理智,激动道:「分手了干什麽还联络?!难怪你一直都不肯接受我!」
张克雅被他说的烦躁不堪,不由得涨红脸怒道:「如果我对他还有什麽感情,我…干什麽和你上床!?」
「啊?」
「我和他联络是因为我…」张克雅粗喘几口气道:「我有个儿子在台湾!」
「儿…子?」Roneal的脑袋忽然像被浇了盆冷水,目瞪口呆道:「你…你有儿子?」
张克雅迫於无奈似的望著他,点点头道:「他叫张旭,今年十七岁。他是我儿子的法定监护人。」
「咦?」
张克雅顿了顿又道:「我儿子最近出了个状况…他…有些不知怎麽处理,所以昨天打了个电话来和我商量…」
尽管Roneal满心在意的仍是他的旧情人,但看著张克雅越显苍白的容颜,他已无法再逼问,只得转口道:「你…儿子出了什麽事吗?」
只见张克雅忽然将脸埋向双掌,不再说话,Roneal不敢催他,直等了好半日,他才抬起头,用著无限茫然的语气问道:「Roneal…同…同性恋会遗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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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屋况不是很好,家俱摆设都很老旧随便,虽然及时开灯,但仍显得有些阴暗。
「他呢?」江少华漫不经心的问著。
江远棋没有回答,只走到电视旁开音响,不多时,一阵悦耳而不合时宜的小提琴便响起来。
江少华很难想像父亲会住在这样平凡而老旧的地方,就算衣食无缺,可是总觉得他该过得更好。
「他出去了吗?什麽时侯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江远棋低沉的说著。
「他…离开了?」
「他…和我走後就患了忧郁症,我再爱他也救不了他。」江远棋双手抚住额,凄凉的笑道:「没一年,他就在和我分手了…」
「是吗?」江少华挑衅的冷笑一声,随及将眼波慢慢的流转四周。
已经有多久没见他了,四年?五年?还是六年?江少华已无法确定,唯一肯定的是,岁月在父亲的身上不止没有留下痕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尤其那身形,竟仍如此英挺,一点也没有佝偻的模样,所以也就不怎麽觉得伤感,但这样精神的体格却让他不由得冷笑起来,因为,他想到国中时期一篇令他最难堪的文章「背影」。
故事内容大概是这样:一个父亲,为了赶送游子几颗橘子而辛苦的攀爬月台,却因为那位父亲身材十分肥胖,使得这个动作显得格外辛酸刻骨,让原本满怀叛逆的游子深深体会出父亲对自己的爱怜。
这篇文章不知让多少人掉了一缸眼泪,最後还让歇斯底里的老师要大伙也写一篇”父亲的背影”,然而,对江少华来说,这要他怎麽写的出来呢?
在印象中,父亲是跟著一个男人跑了啊!
对,是男人,江少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离开自己和母亲的,虽然当时还那麽小,而这许多年他也假装忘记,然而他却忘不了那两双脚。
交缠在一起的脚,江少华知道那有一双属於父亲的,另一双却一点概念也没有,因为它看起来好陌生,陌生到当他开口叫”爸爸”时,两双脚全跳了起来,那是个夸张又滑稽的动作,他觉得很有意思,就见两个人赤裸的坐起身,直挺挺的看著他。一个是爸爸,另一个…喔!他知道了,那是张叔叔啊!
没多久,难堪、错愕、争执,就在他将这件事说出去的那一夜迅速扩展,而父亲与张叔叔也在那一夜走出了家门,从此没再回来。
好了,这就是记忆中,爸爸的背影,最清晰的第一次,所以,作文要怎麽写?写爸爸和一个男人两人手牵手快乐的走出家门,然後没再回来过吗?想到这里,江少华自己都觉得好笑。
德蕾莎修女说:爱情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冷漠。
江远棋现在正是体会到自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股报复的味道。
「是你妈妈要你来看我的吗?」江远棋用著不同於一般父亲的谨慎表情,试探而讨好的问著。
江少华摇摇头道:「不是」随及便垂下眼神,思索一阵才又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什麽事?」
「…我想转学,你可以帮我吗?」
「你想转到哪里?」
「你任教的那所。」
「你…为什麽想转到那儿呢?」
江少华翻翻眼,懒洋洋向沙发靠了靠道:「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说,只问你一句,能不能。」
「少华…你知道的,那学校很重视学期成绩…你…」
没等他说完,江少华已深吸口气道:「你放心,这个暑假我已被选拔参加了亚洲杯青少年网球锦标赛,我有把握我的竞赛结果可以当成筹码,剩下的,就看你的力量了!」
那是个极其微弱、混浊的呼吸声,同时伴随著阵阵经过压抑的乾咳。几乎同时,江少华便瞧到父亲惊白的脸色。
「屋里…还有别人?」江少华皱著眉,睁大眼说著。
江远棋眼神闪烁,不一会儿,才像下了重大决心道:「是啊…」
江少华直觉那房里躺著的必是个男人,因此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意道:「我心里只做好和张克雅见面的准备,可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什麽奇怪的男人,请你以後早点说好吗?」
「少华…」江远棋急迫道:「不是,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
这回答无疑代表在房里面,正是个男人,因此江少华登时愤慨的涨红脸,激动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要一个儿子接受父亲跟个男人私奔跟同居要花多大的勇气和精神?」他豁然站起身,气极败坏的挥动双拳道:「所以拜托你,我真的不想再知道他又是谁了!」
话一落,他完全已不想再见到父亲婉顺的嘴脸,便要及时走出去,然而却在这时,房门开了。
如果,江少华从没有回头,或许,这辈子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体会父亲情感的困局,到底有多麽无奈和不可克制,然而回眸,却又将他带进了另一个令他不知如何自处的地域,因为眼前出现的竟然不是个男人,而是个男孩,一个看起来年仅十七、八岁的男孩。
这样一个青春体魄,让江少华的理智失了控,直呆呆的盯著那男孩不知多久,因为,他的面孔是那样如此令人惊愕。
倒不是他生的像恐龙般教人害怕,也不是俊秀的近似潘安,他只是小自己半个头,体格又十分瘦削,五官清秀,可全身却散发著让人迷惘的熟悉气质,是种令人忍不住想接近他的温暖。
只是,他的神情甚是憔悴青白,尤其那灌铅似的步伐,茫然若失的眼神,在在都让人知道,他身体微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