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文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呢!采访主任也真是的……”翔凌跟在竞文身后,也走进了家门,他喃喃咕咕念著:“调整路线的事,明天再讲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急著通知我……”
“调整路线?!什么意思?”听到这里,原本保持沉默的竞文开囗了。如果翔凌真的被调线了,他想他会有点难过的,这种感觉很复杂;虽说在社会线这个工作领域上,翔凌是个强劲的敌手,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可以激起自己竞争意识的好对手。
“其实我也不清楚,刚刚采访主任只说我的路线会稍微调整一下,”翔凌一边说,一边扯下领带,今天他真的很疲倦。“……但是详细的情况他也没说,他只叫我明天早一点进办公室找他,他有事要跟我谈。”
“他有事要找你谈?”竞文淡淡地回了一句:“……该不会你要被炒鱿鱼了吧?”
“有可能喔!”翔凌把松脱的领带扯下,顺手将它挂在沙发椅背上,轻声笑道:“反正新闻部经理……”
“新闻部经理怎么样?!”竞文似乎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
忽然警觉到自己说错话的翔凌,连忙摇头:“……没怎样……没事……”天啊!我是怎么搞的?!难道是累昏头了吗?被新闻部经理误会的事情,不应该让竞文知道的呀!
而竞文看到翔凌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调整采访路线的话,翔凌说的对,根本没必要在三更半夜打电话来呀!而且第二天采访主任还要找翔凌面谈……以翔凌的实力,采访主任绝对不可能是要批评他在线上的表现……那么,采访主任要找他谈的,又会是什么呢?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看到翔凌一派轻松地打开冰箱,拿出巧克力来吃,竞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迳自靠著客厅窗边坐下,看著窗下点点灯火。
自从搬进这里也半年了,对一向晚归的自己来说,这样的夜景,似乎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份。他实在不愿意想像,如果哪一天必须要跟这熟悉的夜景道别……自己该会是如何的不舍?与习惯了的事物分离,是徐竞文最不能忍受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他每次搬家时,都会被许多不知是否该丢弃还是该保存的老旧东西所困扰著。
33
翌日,竞文都没有听到翔凌再提起调整路线的事情。其实竞文想开囗问,但是又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其他媒体的内部人事调动,同样身为记者的自己也不方便多问什么……如果因为自己的询问,而让翔凌感到为难的话,他也会过意不去的。他知道,如果翔凌愿意的话,他会主动说的。
也许真的没什么吧!也许真的只是路线微调而已!也许……也许自己真的是多虑了……这几天,明明还是看到翔凌待在社会线上,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竞文强自压下内心蠢蠢欲动的不安情绪,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相信一切没事。
虽然如此,但是竞文也注意到翔凌近来有些反常,他似乎变得特别忙,而且举措都显得有些神秘兮兮。
“这么晚了,还把你吵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某日翔凌晚归,甚至晚到竞文都要去睡了,他才回到家,而且浑身酒味。“……对不起,最近饭局比较多……”也许真的是喝多了,翔凌红著脸说道。
被开门声惊醒的竞文,揉揉惺忪睡眼,披上薄外套走进客厅。“……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他的声音迷糊中带点抱怨:“你不需要跟我报备任何事情……饭局多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他一边埋怨,却还是一边进厨房为翔凌煮水饺。
吃著竞文煮的水饺,翔凌心囗满溢著温暖,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但是,他的眼神中,却藏著一丝无法完全用笑容来掩饰的孤寂,而竞文并没有发现。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翔凌老是有接不完的饭局。竞文猜想,也许是采访路线调整之后,翔凌要赶著应酬、布线吧!对记者来说,“拜码头”的功夫是绝对省不了的,如果没有一群随时通风报信的线人,别说要跑独家了,这时候要担心的应该是会不会独漏啊!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竞文仍旧没有多问,他所能做的,就只是等翔凌带著酒气回到家,替他把宵夜温热了,然后坐在他身边,静静看他把宵夜吃完……
一天傍晚,竞文难得提早下班,时间是晚间九点半。这个时间,翔凌理应回到家了,但是正如竞文所料,翔凌又迟归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家伙……最近到底在做什么?!”竞文往沙发上一倒,心里犯著嘀咕:“……晚回来也就算了,何必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一想到步履略显踉跄的翔凌,他就忍不住担心起来。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铃……铃……”忽然间,电话声响起。竞文从沙发上弹起来。
“喂?请问找哪位?”竞文接起电话。会是翔凌打回来的吗?
“我要找郑翔凌。”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子,一个他不熟悉的声音,但是……好像又在哪里曾经听过……
“他还没回到家,”竞文回答道:“你要不要晚一点再……”
“不必了!”想必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有什么耐心,她很快地打断竞文的话:“……我直接打手机给他。”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连个名字都不留。这种说话方式实在让竞文有点生气。
如果只有这么一次也就算了,最令竞文受不了的是,从这天开始,这个女子几乎天天都打电话找翔凌。有时候翔凌在家,他一听到电话响起,就会立刻从房间里冲出来,火速接过话筒,然后压低了嗓子开始说话。一讲,就是一两个小时。
“什么跟什么嘛……”竞文斜斜瞟了翔凌一眼,看见他紧抓著话筒不放;而因为翔凌刻意背对著竞文的缘故,竞文看不见翔凌脸上的表情。不过,和女孩子讲电话……用膝盖想也知道那家伙的表情会是什么模样了!竞文闷哼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去。
无法解释地,竞文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翔凌讲完电话,竞文正好又走进客厅。翔凌昂起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一接触到竞文冰冷的目光……他决定了,还是保持沉默吧!竞文看到翔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有了底。在这一瞬间,竞文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吐,彷佛有什么东西梗住了他的喉头,呛得几乎快把他的眼泪给逼出来了。这种情绪,到底叫做什么呢?
“……我不想再当你们的接线生了……”人的忍耐总是有极限的,这就是徐竞文的极限:“……你为什么不在你自己房间里加装一支电话算了?这样不是比较方便你情话绵绵吗?”极冷的声调,冷得连翔凌也不禁呆愣在当场。
话锋不带一丝感情,竞文淡然地说完之后,掉头就走,走回自己的房间。竞文努力地克制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摔门。
客厅里,只留下翔凌一个人,他缓缓低下了头。他的神色,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他就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看著这一切突然在自己眼前发生,不过,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