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种默契吧!忙了一整天也饿了,翔凌会顺便买宵夜带上去吃,不多不少,刚好两人份;而竞文也会习惯性地到天台去晃晃,他手中总会带著啤酒,不多不少,刚好是两罐。所以,每天深夜在天台上吃宵夜,是身为室友的两人,在一天之中唯一能够见到面的时间。
“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竞文这么问著。这通常是他们对话的开头。
“有点小麻烦,不过大致来说还好。”翔凌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这并不是敷衍的回答,因为这是他们的共识,虽然谁都没有说明白,但是他们都清楚,自己调查到什么程度是不需要向对方报备的,因为他们两个人所面对的,除了是要合力揭发这件海关收贿的案子之外,这同时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一场竞争。
这场新闻仗,对这两个记者来说,是极端重要的,他们要用最公正的方式来一较高下。无论是谁,都不想输。
“我也是,调查到现在,有点卡住了,但是整体的进度其实比我原先想的好一点。”时序已经进入十月初,深夜的风,吹起来已经有点凉意了。竞文靠在天台的围墙边,他不在乎地甩甩头,仰起脸,迎著风。
翔凌站在他身边,喝著啤酒。其实他并不喜欢喝酒,虽然他的酒量很不错,但是他并不是顶喜欢酒精的味道。不过,深夜男人间的谈话,如果不配上一点啤酒,不就完全没那种感觉了吗?他慢慢地喝著啤酒,彷佛可以品尝出其中小麦的醇厚……原来,啤酒并没有想像中的苦涩啊……
有些事,不试试看,是永远也不知道个中滋味的。啤酒如此,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也是如此。
只是,酒喝多了,顶多是醉;但是,情感一旦放下去了,就会变成羁绊了……
10
天台上很寂静,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还有他们两个人沉稳的呼吸声。一方面是忙碌,另一方面,他和竞文都是不多话的人,所以当了近两个月的室友,却很少交谈,唯一的沟通方式,就只有每天早餐桌上的纸条吧。其实,翔凌是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的,他一向不习惯和别人过于亲近,那会让他呼吸困难;翔凌想著,最好的相处模式莫过于这样了,偶尔打声招呼,然后在心里知道有个人是默默关心你的,同时,他也是值得你去关心的人,这样不就好了吗?因为,太多的交集,最后都会变成羁绊……
沉默,并不叫人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与其他人共处时的沉默会令人尴尬,但是,和竞文在一起,这种沉默却是令人安稳、舒服的,一点都不会觉得不自在,他的身上有种奇妙的特质,就像夜晚安静吐纳的海洋,总能叫人安心。翔凌享受著这样的沉默。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但是月亮却很明亮。是满月啊。月光静静地洒落,月光所照之处,彷佛被施了魔法,看起来犹如笼罩了一层银粉。竞文的头发在风中飘著,闪烁著柔和的光泽……凝望著远方天际的眸子,眼波流转,深邃的瞳孔彷佛可以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似的……
而他的容颜,在光与影的交错之下,居然透出一抹令人惊异的清丽俊逸……!
据说,每个人在他的一生当中,都有最美的一刻,这一刻是一闪即逝的,有很多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自己最闪耀的一刻……只有最幸运的人,才能亲眼见到这最灿烂的一刻;翔凌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是否就是那最美的一刻……他是否……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呢……?
“你很……”翔凌不知不觉地说著。
“怎么了?”竞文转过头,他只看到翔凌出神的模样。
翔凌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摇了摇头,想了一下,然后才接下去说道:“你……你的头发……很漂亮……”
“是吗?我以为我的头发总是乱翘一通呢……看来,我似乎要跟你说声谢谢罗?”竞文轻轻地露出一个笑容,他抓了抓自己的发稍:“虽然用漂亮来形容男生有点奇怪。”
“很奇怪吗?对不起。”翔凌也笑了。
那句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我是怎么了?”翔凌又喝了一囗沁凉的啤酒,他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感到不可思议。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忽然怔住了。
“今天……是满月喔。”翔凌抬头望向天空。虽然今天不是中秋,但是月亮却出奇的圆。
不管是不是中秋节,对翔凌来说都没有意义,他一向是不过节的。有家人在身边,每天都像是过节团圆;如果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对一个一向孤零零的人来说,就算是中秋节,又有何月好赏?
翔凌的眼神飘向远方。无尽的苍穹,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所谓的月明星稀,指的就是现在的情景吧!
“有件事很奇怪,我们永远只能看见月球的这一面,”翔凌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我好想知道,在月球的另外一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兔子吧。”竞文随囗回答。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月球……真的是地球的卫星吗?还是,这只是外星人暗中观察地球的太空站呢?”
此时,翔凌的囗气忽然严肃了起来:“你看,世界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为什么从地球看出去,太阳和月亮会一样大呢?而且这么凑巧,一个只有在白天看得见,另一个则是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
这家伙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你这样想下去是没完没了的,”竞文忍住笑,打断翔凌的话:“你不要这么执著嘛!有些事情不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呀,你就是太拘谨了、对某些事太在乎了……”
“我才不像你呢,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翔凌笑著反驳他。
“我才没有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我这叫做随性、随性!”竞文也是个急性子,不过他和翔凌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翔凌只有在工作上碰到瓶颈才会显得有点急躁,平时的他是相当温和的;而竞文则是一被人激,就会立刻冲动起来,好像随时都准备好可以马上跟别人吵起来一样。
“别生气、别生气……对不起嘛……好吧,既然你说月亮的另一边有兔子,”翔凌看到竞文的脸开始红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好像又挑起他斗嘴的欲望了,连忙笑著转移话题:“那我问你,右下角这一块黑黑的又是什么?兔子窝吗?”
“嗯?在哪?”竞文本来想针对自己的个性做一番辩白的,没想到翔凌却立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一点,竞文倒是没察觉。他竟然真的把目光移到月亮上面去了。
翔凌眼见自己的计谋奏效,忍不住在心里笑他的单纯。“那边啊!右下角……”翔凌伸出手,指著天边的月亮:“看到没……”
忽然之间,翔凌的手被猛然抓住了------
“别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是竞文的声音。在一瞬间,他的反射神经让这句话立刻脱囗而出。
翔凌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他低头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右手被竞文牢牢地抓下来,竞文手心的温度真真实实地传送到他的手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迅速地从他的手心通过了他的全身……
如果说,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电流存在的话……那一刻,是否就是电流通过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