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姐,我和尹小姐去联翌实业开会,如果有人找我的话,帮我留下对方的电话,我回来再和对方联络。”沈智渊边走边跟朱也岑交代,经过尹凯雅的座位时,桌上的三明治吸引了他的目光。
顺着沈智渊的视线看去,尹凯雅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刚刚就把它收到抽屉里去了;她立刻挪身挡在桌前,迅速拎起三明治往椅子扔去,企图掩饰。
已经补好妆、准备出席会议的朱也岑闻言脸色一变,可只一瞬间,她随即呈现的又是娇媚可人的笑脸。
“我会注意的,总经理您慢走。”她站起身,目送她们离去。
当他们一走出办公室时,原本笑容满面的脸迅速转为狰狞,朱也岑冷睨着那阖上的门,拿起话筒拨号,悄声地讲起电话。
坐在车子里,尹凯雅百无聊赖地扭着手指。
出了公司没多久,沈智渊就将车子停靠路旁,说他要买个东西就下车去了,丢下她一个人在车上枯等。
其实,自己对他那不佳的态度,有时想想还挺内疚的。尹凯雅以手支颔,看着行人道上往来的行人,怔怔地发呆。
经过他大刀阔斧地改革后,磊新的蓬勃成长是有目共睹的,更难得的是,居于
领导者的他获得磊新上下的一致好评,他的气势并不横霸,丝毫没有一般雇主高高在上的通病,但所说的话却使人轻易信服。
她之前对他的观感,是否有所误会?尹凯雅下意识地咬着手指头,这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又再次浮现。当初只凭着关月轻描淡写的简短叙述,就定下他的罪状!认定他背弃了关月、留关月在磊新受苦受难。
关月从来就不曾说过沈智渊的不是,所有的看法都是她自己推论而成,一口咬定,认为是温柔寡言的关月在维护自家兄长。如今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才猛然发觉是自己过于武断了。
但一开始就对人家剑拔弩张,如今要她放软态度,她怎么拉得下脸啊!尹凯雅呻吟一声,将脸埋入掌中。
也亏得沈智渊的涵养好,不管她言语再怎么火爆冲撞也都一笑置之……天呐,想到她之前那些无礼的举动,她就羞愧得直想一头撞死!沈智渊的恢宏气量反而更衬出她的气度狭小。
“你很累了吗?”一拉开车门,就看见她趴伏着,沈智渊坐进车内柔声问道。“想想事情而已。”尹凯雅坐起身子,却依然低着头,没有脸看向沈智渊。“那就好,可别让别人说我虐待员工,将他们累得不成人形。”沈智渊戏谵道,轻缓地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前进。
尹凯雅只能回以苦笑,她怎么会对这么好的人有误会呢?沉稳、内敛、温柔、体恤下属…她以前眼睛真给狗吃了不成?
“你先吃点东西垫底吧!”沈智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方才下车买的东西递给尹凯雅。
看着眼前热气蒸腾的关东煮,尹凯雅怔住了。他刚刚下车就是去买这些东西?“待会儿的会议可能会开到五、六点,我担心你会饿过头。”见她迟迟没有接过,沈智渊自嘲地笑道:“对我有成见没关系,但可别跟这些东西过不去。赶快拿去,我还要开车呢!”
尹凯雅乖顺地接过,热气蒸得眼眶湿润,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悸得想哭。“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中餐?”良久,尹凯雅才开口低道。
“别告诉我你桌上的三明治是买来当点心吃的。”含笑看了她一眼,沈智渊摇头。
“三明治是冷的,对空腹不好,下次如果错过午餐时间就买点热的。”尹凯雅咬着下唇,点点头,拿起东西慢慢地吃着,关东煮的暖和咬在嘴里,温暖了身子,也温暖了心。
“别光顾着和吕道诚见面,民生需求也是要注意。”沈智渊没有发觉,在讲这句话时,酸涩的语气亦悄悄发酵着。“让女朋友饿肚子不好啊!”
“吕道诚?”尹凯雅皱起眉头。她和他多久没见面了?自从她进了秘书室后,同样为新工作而忙碌的吕道诚已很久没来找她闲扯了,为何会突然提到他?“我没有和他见面啊,我整个中午都在帮——”尹凯雅突然噤口,再说下去会牵连到朱也岑,即使她罪有应得,自己还是不能这么做。
“别急着解释,我不会怎么样的。”她的沉默,让沈智渊以为是默认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尹凯雅坚定否认,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误会。“我们只是同期进磊新比较谈得来而已。”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听到她的否认,一抹释然的笑意爬上唇畔,沈智渊觉得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夕阳昏黄的光线斜斜射进沈家的窗台,沈弥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泛着金光的树梢出神。
“爸。”一声轻唤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沈弥回头,看见沈智渊在他身后站着。“你今天不用加班吗?”沈弥巍颤地站起,见状沈智渊急忙上前搀扶,顿失重量的摇椅激烈地前后摆动着。
“公司的事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可以不用那么忙。”沈智渊将沈弥扶到客厅的沙发,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方才扶着父亲时,父亲的身子抖得厉害,像是无法使力似的,这不过数步的距离让他走得艰辛蹒跚。这是他记忆中一向骄傲、背永远挺得笔直的父亲吗?“我以为,我的生命过得再完美不过,所有的缺憾都被我驱逐在外,这一生,不可能会有遗恨。”沈弥虚弱地靠着椅背,缓缓低道。“却没想到,走到这个岁数,回头望去,才发觉我一直以为的完美,却是用我现在的后悔所构筑而成。”
“爸……”这么缺乏自信的父亲,让沈智渊觉得心惧。
沈弥伸手阻下他的话。
“要是我早几年想开,你也不会离家那么多年,关月也……”语音渐微,良久,沈弥才摇了摇头。“我老了,老了,这一生也来不及从头了。”
“爸,关月到底去哪了?”杳无音讯的关月让他挂念,但父亲一直以沈默来回应他的疑问。
“她,走进了我泯灭天良所设下的泥沼中。”沈弥沉痛地闭起眼,岁月刻蚀的痕迹在他脸上满布。“我累了,我要上楼休息了。”站起身,沈弥步履不稳地往楼梯走去。
知道父亲不可能再多说,沈智渊默默地上前搀扶,留下橘黄的夕阳映照着这空荡的客厅。
方才,沈智渊走进办公室,她看得出在他有礼的笑容下,隐隐透着疲惫。听公司的小道消息说,这些天沈老头的状况不佳,血压升高,住进了医院,弄得沈智渊公司、医院两头跑,而且,听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看了紧闭的总经理室一眼,尹凯雅抿了下唇,脸上的表情带着担忧。这种生活和心理压力,他受得了吗?没有人可以为他分担,他只能一个人咬牙苦撑,在他应付自如的假象之下,他真如外表般的坚强吗?
“尹小姐,你在发什么呆?这份表格赶着传给‘大翔’的。”朱也岑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桌上的文件,见尹凯雅停手,立刻不悦地催促。
“我有事找总经理谈,不能帮你了,这份表格你自己做吧!”尹凯雅突然站起,走到朱也岑面前将原始资料递还给她,然后转身走向总经理室。
盯着眼前被退还的原始资料,朱也岑只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尹凯雅,你居然敢拒绝我?朱也岑泛着冷笑,眼神凌厉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