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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头到尾……打的就是这副算盘?”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不禁在想,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浩瀚就在等了,他在等神人的出现。也在等彻底毁灭三道的机会。

  “没错。”他很大方地点头。

  “你想要另一回合的两界之战?”愈是问他,她就愈觉得有股寒意直从她的背后往上攀。

  他笑了笑,“它早该来了。”



  历史,本就只是战争与和平持续地重复而已。

  百年前的两界之战带来了百年的和平,但这和平,也已走到了穷途时分,若想要再有另一个百年的和平,那么战争,即是得到它的唯一手段。

  他们这些身陷其中,在同样的循环中不得不扮演其中路人甲或乙,其实在历史上,只是个再熟悉不过的跑龙套而已。他们总是不可免俗地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相同的命运上,粉墨登场上演着完全相同的戏码,各为心中的信念而战。

  说到底,战争也不过是种很普通原欲,而这种原欲,每个人心底都有,不同的只是.那看锁的栅栏是松是紧,能否因住所谓的欲望之兽罢了。

  在每一个年代,每一个上位者,都不愿承认在大义之外,他们心中有的也只是一种对于战争的渴望与沉溺而已,因成功是如此地教人目眩神迷,即使明知要付出钜额的代价,每个世代里,仍旧有人用着和平这个很是动听的借口,让他人为此前仆后继。

  只是,那些在战争里扮演跑龙套的角色呢?他们真如主上般如此热中于战争与和平吗?也许他们只是从没有开口说出,他们并非真的嗜血,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热爱那血染过的功名利禄?当然,更有人总是在被迫派上战场时觉得,是他人手中的走卒,他们当得非常非常……非常委屈。



  撇开和平这二字不看。无论是敌我,他们丝毫不允许他人去切割他们心中所谓的真实。就像神子心中永远都有着那高不可犯的神人,而他们则是神泽之下的唯一血脉,高高在上的他们,与人子这等凡人是不同的,因此他们是用尽力气地去相信,自已心中那个已是捏造了多年的神话,他们绝不愿意在更正的现实遭人鲜血淋漓地剖开时,他们却愕然发觉,所谓的神子,仅只是人和人间中的一员而己,这教他们情何以堪?

  所以,不会有人承认,战争仅仅只是和平的手段,他们必须继续为了所谓的信念而战。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其实不过是个沉迷其中的丑角罢了。

  “朕说过,朕讨厌不输不赢的感觉。”浩瀚再次重复之前曾对临渊说过的这句话。“因此若要赌,那么朕不是全赢,就是彻底服输。”其实,他的个性是很干脆的,只可惜,临渊到死都不明白这一点。

  “你想怎么做?”

  他不罗唆,“除掉所有的神人。”

  晴谚有些骇然地看着他,“你……从一开始就已决定要除掉三道所有的神人?”

  她原本还以为他是要中土三道融合,藉以求得所谓的天下太平。

  “不如此,就算朕能一统三道又如何?”他神色一敛,目光如炬地直视她的眼眸,“若不彻底铲除神人,神子们心中永远都会有着女娲、海皇、天孙,唯有将这三者彻底自神子的心中拔除,天下间才能永不再有三道,神子才能不再崇神,而这片大地上分裂的国度,也才能真正一统。”

  聆听着他不带温度的字句,睛谚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又再次听见了命运邪恶的笑声,正低低地在空气中徘徊。

  望着他坚定的神情,她这才惊觉到,眼前的这个浩瀚,他早已脱离了往事的那团泥沼,展开大鹏般的双翼振翅高飞,而她,却仍旧持续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独自狼狈地纠缠着已逝的过去,并因此犹豫不决,而未能及时跟上他。

  他就要愈走愈远了……

  他怎么可以?

  见她怔站在原地。连眼眨也不眨,他不禁有些莞尔。

  “你对朕的作法感到很讶异?”也许是他的好人扮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心中想的竟会是这些,是否他该将坏人权从无邪的身上抢回来由他自己来扮?

  晴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甩开心中的那份情绪,重新正视这个已不再是她所了解的浩瀚。

  “你可知此举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仁君所为?”

  她是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只是她不知,在他那片深得不见底的心海深处,竟见也有凡人般残忍的温度,为了他的目标,他可以等,也可以忍,更可以拿性命去下赌注。

  “朕只是个人,因此只能是人君。”他耸耸肩,说得再理直气壮不过,“仁者之仁义,那是皆太平之后的事,在天下尚未得到一个交代前,朕只能是一个人君,既是身为人子之君,朕的所作所为,当然是人之所为,因此就算是手段阴险了些,也是情有可原。”

  “是吗?”不知道这些话,若是让那些崇拜他的四域将军听见了,他们会有什么感觉?

  他说得更坦白点,“朕的心胸并不宽大,即便朕的所作所为不正大光明,甚至是阴险,那只因朕是个凡人,在朕的肩上,朕有守护人子的责任。即使是得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她挑高黛眉,脸上一派完全不以为然,“真动听的幌子。”

  浩瀚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自认与他相处够久也太过了解他的晴谚,一语直接戳破他先前说得很动听的假象。

  她不客气地泼他冷水,“不想输就说不想输,干啥还扛着大旗为自己找那么多借口?”把圈兜得那么远、把话说得那么无私,说穿了,不就只是因为他是个很讨厌认输的人?他以为她是头一天认识他不成?

  他愣了愣,而后在她不屑的目光下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继续去笑你的好了。”她不悦地板起娇容。

  很久没这么开心过的浩瀚,在笑了一会后,突地伸出一手握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揪向前,让他的气息直扑在她的面容上。

  “晴谚呀晴谚……”他伸出一指,带着似真似假的口吻,以指尖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你教朕如何放过你?”

  “陛下自重。”不太习惯与他这般过于亲昵的接触,被迫弯着腰的她随即拨开他的手离他远一点。

  再次任她全身而退的浩瀚,不语地瞧着她有些乱了方寸的模样,随后,她又马上在他面前换成一如以往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令他不禁想起那日无邪的鼓励,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些年来的伪君子,扮得似乎相当无谓。

  曾经狠狠烙在心上的过去,就永不能抹去吗?

  不,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只因岁月是斑驳了痕迹的最佳刽子手,既是如此,那么,既然连痕迹都已不再存在了,这种他走一步,她小心翼翼在他后头跟上一步的日子,究竟还要维持多久?那份曾经拥有过。却从没说出口的情愫,如今已成了一坛埋藏在地底的佳酿,现下的他,只要大口吸气,几乎就可以隐隐嗅到它发酵成熟后的惑人香气。

  若是他开坛启封,漾在空气中的酒香,定会日日微醺着醉翁,而那在畅饮后的醺然,是否能够持续一整个自私的人生?

  他很想知道。

  他不想再掩饰下去了,她昵?

  他要是再不为自己自私一点,恐怕不只太辜负无邪的一番心意,也会继续这般难为了总是配合著他的晴谚。只是在她心底,还像当年一样,也有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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