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狂热地摆动身体,发出高八度的尖叫——
“TEARS!TEARS!TEARS!”
感染人群沸腾的情绪,方允潍拉着邵絮冲到台前,跟着群众一起尖叫,为台上流转魅惑的男人们,释放一夜的热情。
矗立于舞台中央的人影,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台下,这时,他缓缓举起麦克风,迸出爆烈的嘶吼——“Let\'s Rock!”一个用力旋身,面对台下众人的痴迷目光。
一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人群的癫狂与叫喊立刻被抛到外太空,邵絮的脑子里,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这人——
高大威猛的身体融入震天价响的摇滚乐,爆发慑人的气势,晶莹的汗水因剧烈的动作划出一道道闪耀的光芒,低醇带劲的嗓音在不大的空间里萦绕、回荡,挑动每个人的情绪,狭长的眼睛热力四射,披天盖地地笼罩全场。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声音有点像,长相非常像,身形更是像,尤其他胸前的刺青,绝对是她见过的那一个,加上额头上那个忽隐乍现、眼熟到不行的伤口……
但是,这副精神过头的样子,实在不太——
“絮!快结束了!”方允潍靠在她耳边大喊,拉回她飞到天外的思绪。
秀眉一皱,邵絮这才发现她竟然看到呆了,抬手看看手表,十二点半,她偏过头,瞥向台上卖力演唱的人,再以眼神询问好友。
方允潍用力一点头,两人瞬间达成共识。
表演接近尾声,乐手奏起抒情的旋律,低哑的男声轻轻唱着美国乐坛经典乐团枪与玫瑰的哀绝情歌“Don\'t cry”。
低沉的嗓音悠转回绕,仿佛蕴含了人间最深刻、最凄绝的情感,声声唱出对爱人的坚定爱意和深情守候,高大的身影敛去爆烈狂野的气息,仅余下身为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真挚而强烈的深情。
熟悉这首歌的人跟着旋律吟唱,未曾听闻过的人也因曲中的含意深深动容,随着音乐摇摆身体,人群随着主唱的醇厚嗓音,投入悠扬的乐声中。
而邵絮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脑袋胀胀的,望着台上温柔多情的男人,理智在分析他多变的样貌,情感却在心窝里一突一突的,挣扎着、翻搅着、蠢动着,严重危及她刻意维持的冷静面孔。
她见过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见过他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狂野气息,见过他羞窘、困扰的神情,但,这般勾人心神的柔情面貌却是她头一回见到,无法克制心里蠢动的柔情,冷静的目光悄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晶亮的双眸,以及晕红了的双颊。
轻闭双眼,沉醉在乐曲里的主唱,似是察觉到一道异于其他人的视线,倏地睁开眼,冷不防地迎上她过于明亮的眼。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里?!
歌声慢了一拍,旋即恢复正常,他急急地闭上眼睛,脑袋一垂,湿透的乱发掩去他的脸孔,但——为时已晚,他自己也知道。
该死!该死!天杀的该死!她、她、她认出他了……
第六章
星期一。崭新的一周,崭新的视野。
晋尚阙忐忑不安地步入办公室,迎面而来的邵絮一如往常的递上今天的行程表。
“总经理。”平板的表情、平淡的语气,她仍像个工作机器。
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认出他了,为什么不问他?
就算是不谅解的质问也好,为什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他迟疑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怕自讨没趣,只得闷闷地进办公室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邵絮平静无波的外表下,是一颗困惑不解的心。
经过一个周末的沉淀,她以为骚动的情感已经平静下来,她有足够的理智划分“总经理”和“某主唱”,继续做个称职的秘书,但是……
见了他之后,那层层堆起的困惑又像枝节繁错的藤蔓,紧紧缠绕、闷窒她对工作的专注力,对着电脑萤幕,她破天荒的发起呆来。
方允潍一口咬定那人就是他,她也觉得八九不离十……照他刚才的神情看来,那晚对看的一眼,已让他明白她的新发现。
在公司里的他,的确是个睡仙,但舞台上的他可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一头狂野的猛兽,爆发力、魅惑力都凌驾于一般人的华美猛兽,恰似他心口上腾跃的猎豹。
正因为是夜晚出没的猛兽,白天才像条虫?
想起之前的臆测——他晚上不睡觉去抓鬼。她不禁笑了,那卖力的表演可能比抓鬼更累人吧。
怪不得他常常哑着喉咙,原来是嘶吼过度;难怪他老是一脸疲惫困倦,把办公室当睡房,原来是晚上的活动太过耗费精力。
他不是无所事事,而是所事非公事;他也不是无能、无用,而是此能非彼能、此用非彼用……那份能和用,有点太过霸道、太过令人难以招架。
这就是段延瑞的话中话?他打算在乐坛里闯出成绩,才将公事撇一边?
无论如何,这个新发现使她对他有了奇异的感受,暧昧不明的暖流再度流泄,不再是轻轻的刮搔,而是强烈的冲击,恍若惊涛骇浪,阵阵撼动她的心房。
“叩叩——”像抹游魂,她敲上隔开晋尚阙和她的门。
门内的人迟疑了一会儿,“请进。”嗓音干哑,似是被砂纸狠狠磨过。
游魂飘啊飘的,飘到办公桌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在他不安的视线下回过神,“彭大海,加了梨子和冰糖。”
他看向她紧抓不放的杯子,还是很不安,“邵絮?”她是怎么了?
游魂愣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愣愣地放下杯子,淡褐色的液体在杯中荡出丝丝涟漪。
“呃,谢谢。”他无奈地两手一摊,“恐怕我喝不了这么多。”
邵絮皱着眉。什么意思?他在看哪里?好重!
晋尚阙低叹口气,不懂她究竟是怎么了,离开座位走向她,“先放下吧。”大手接过她飘去搬来的箱子,将它搬回原位。
她买了一箱蛮牛放在办公室里,三不五时就拿一瓶放在他桌上,现在搬了一整箱过来,是那晚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邵絮,你还好吗?”他担心地审视她发呆的俏脸。
不发一语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不奢望她会主动问起他的事,但发呆?太诡异了!
经过两个星期的相处,他太了解她一板一眼的个性了。
在那秀气的脑袋瓜里,事情分成两种,不是公事就是私事,两者泾渭分明,灰色地带?很抱歉,没有!
发呆算是私事,而她在上班时间内发呆。希望她清醒之后,不要太责备自己。
一经提醒,邵絮停止发呆,脑袋恢复正常运作之后,自责和羞愧像阵狂风,肆虐过她的冷静自持,清丽的脸蛋倏地垮下。
“偶尔轻松一下没关系,你不要想太多。”那可爱的菱形嘴快被她咬得渗出血来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拜托,饶了那可爱的小嘴吧!
看着急于安抚的他,自责和羞愧更是无以复加,邵絮深吸口气,转身背对他,屈指猛敲眉心,敲得身体一晃一晃,小嘴喃喃自语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打击是意料中事,但这种“打击”却令晋尚阙呆若木鸡。
原来她敲眉心是在调整心情?他之前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
这种方法跟她冷静的外表实在不太搭调,也太伤身了,要是在她脸上敲出一块瘀青怎么办?他可是会心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