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姐把握枪的右手从盘子下的毛巾里抽出的一刹那,盛家臣已经动手。大掌急如闪电猛地握住杀手手腕,喀啪一声利落折断腕骨,左手手臂用力,一个旋身,家臣已经把疼得乱颤的身子揪过来挡在自己身前,右手乌幽幽的枪口对准了身后的食客。
那食客听到身后动静,知道动上了手,端枪急转身,却迎面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同伙被盛家臣抱在胸前,不及调整枪口,对方的枪已经响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食客杀手缓缓倒了下去。
家臣一动手,西凡就已经缩成一团躲进了角落,这时候才睁大了眼睛慢慢站起身来,他走近两步呆呆看着满地血迹和哀号辗转的杀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董事长,要不要补上两枪。”这时才冲过来的三个保镖心虚地问。
家臣闪身挡住西凡的视线,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吩咐保镖道:“我们走,让他们老板自己处理。”
坐在车上,西凡还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半天一句话也不说。家臣伸手搂着他肩膀,渐渐感到西凡的身子不再发抖,才低声问道:“西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两个人不对劲?”
“记得吗,我上高中的时候常常在西餐厅打工,我知道没有一个女侍者会穿着高跟鞋端盘子,不然一天下来就会累死,而且她在记账的时候,用的居然是钢笔,而餐厅里的人从来都只用圆珠笔的。”
家臣惊讶得看着西凡,西凡受到鼓励,脸上渐渐恢复了平时的笑意。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家伙,我们点菜的那一会儿,他往自己的牛排上撒了四次盐了,而那份牛排,一看就已经冷得象石头了……”
看着盛家臣震惊的样子,西凡禁不住又得意起来,本以为他会开心地夸赞自己,没想到家臣什么也没说,神色渐趋冷淡,掉过头去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怎么了,家臣?”西凡心慌地问。
家臣专注地开车,过了许久才略略恢复了神色,扯动嘴角笑笑说:“西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律师。”
不知道为什么西凡觉得家臣看起来有一丝忧郁,一丝……古怪?
西凡没有答话。
“西凡,我可能星期三走。”家臣刻板地说。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西凡偷眼看家臣,其实不太抱希望。
“这次不是谈判,是交货,所以你别去了,万一出事,你看不得血腥,我还要顾着你。”
西凡点点头,家臣扭过头看西凡:“我只担心这几天里周涛会找你麻烦。”
“不会吧,外面知道我的人很少。你放心,我这几天不出门就是了。”西凡笑着安慰家臣。
“让我再想想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盛宅廊下,家臣说着,熄火拉开了车门。
***
星期二的傍晚,家臣把西凡送到了无名岛上。
香港虽然已经是秋末,小岛上依然一片热带风光,棕榈树的叶子轻轻摇晃,远处有土人的渔船闲闲地荡在紫蓝色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悬崖岩缝里作窝的小鸟不动则已,稍有动静,成群飞起来便有如暗红色的云。到了夜里风大起来,海水涨潮,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在传到悬崖上时已是强弩之末。
木屋里炭火余烬尚在,黯淡的红光里,家臣与西凡抵死缠绵。
到了夜半,西凡已经累得浑身酸软,背靠在家臣怀里,说什么也不肯再动,家臣还在后面犹自轻轻亲吻着他汗湿的脖颈。
“臣。”
“嗯。”
“记着我的话,如果遭遇了越南警方,千万不要和他们冲突。”西凡强打精神,最后叮嘱情人。
“嗯。”
“在整个东南亚越南对袭警量刑最重,出了事儿能走就走,即便束手就擒也没关系,我们回头自有办法跟他们打官司。”
家臣没有说话。
“臣。”
“嗯?”
“我困死了,你别咬我好不好。”
“嗯。”
家臣停嘴,体贴地不再乱动,拉好被子紧紧搂住了西凡细瘦的腰。外面风很大,屋前树枝不时碰到窗户,发出“嗒嗒”的轻响,不一会儿,西凡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最后搂一下西凡,家臣走向停在空地上的直升机。
西凡突然觉得不安,遥遥在家臣身后喊:“什么时候来接我,家臣?!”
“星期六中午!”
家臣没有回头,西凡撇撇嘴,看着他爬上驾驶座,带上头盔,低头检查仪器板。
这次行动不比寻常,虽然相信家臣能力,西凡还是有点不舍,一路紧盯着家臣看,但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剧烈的旋风和扬起的尘土霎时间模糊了家臣的样子。西凡后退几步,站在远处拉紧自己的风衣。直升机缓缓升起,在空中短暂停留,西凡眯着眼睛,依稀看见家臣在向他挥手。
一颗细沙刮进了西凡的眼睛,他只好用手一阵乱揉,好容易睁开了泪汪汪的眼睛,直升飞机已经变成了玩具大小,远远地浮在蓝色海面上空了。
西凡无趣地看了一会儿,海面上再没有了黑色的影子,这才懒懒地转回了身。
***
广场上破烂的汽车壳子一个个堆在一起,曾经风光地烤漆下露出了斑驳的红锈,而旁边堆积如山的则是露着棉絮的座椅、轮胎和各种零件,在明亮的阳光下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那就太好了,比起贩卖军火,我更喜欢的是劫货,无本生意才象我们百合门的本行。”
听到背后周涛嘿嘿怪笑声,怀叔把眼光从窗外调回昏暗的办公室,皱着眉头看着屋里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你真的确定那小子会知道盛家臣的行动?”
“千真万确。”屋里的年轻人是Josh,平日温和的脸因为嘴角一丝恶意的微笑而显得残忍起来,“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策划路线,可惜他们防备太严,即便是我,也不许靠近。”
“他是个被收养的孤儿,怎么可能被如此重用?”怀叔似乎对Josh的计划并不太感兴趣。
“第一,他是盛家臣的地下情人;第二,李西凡不是个单纯的男宠,他绝顶聪明心思慎密,是他帮助盛氏弄出邱哥,让封元物业摆脱政府纠缠,还有,协助警方彻查出了我们故意栽赃的慧河商场纵火案。”
“我相信Josh的判断,就连我们派去刺杀盛家臣的计划也是被那小子给破坏掉的,他好像是个人物。”周涛身材高大,斜坐在桌子上喝茶。
“如果是这样的话,盛家臣把他一个人撂在小岛上,不是很危险吗?”怀叔道。
“没有人知道那个岛,我也是因为偶然发现了他用一个孤老婆子的名义购买地产的材料,才暗中找到那个地方的。那可能是盛家臣最隐秘的一个巢穴。”
“哼,你倒是很能干啊。”怀叔干笑一声。
“不都是为了百合门吗。”Josh回了一句,转身看着周涛。
周涛沉思片刻,断然道:“那好,我和Josh负责这个小子,怀叔您去泰国边境盘查港口。”
“也好。”
“怀叔凭什么觉得盛家臣会在泰国交货?”Josh笑问。
“凭我对盛家臣的了解。”怀叔面无表情看着他。
***
西凡夜里睡得不安稳,醒了几次看看手表还不到三点,好容易又有些迷迷糊糊了,西凡突然感到屋里似乎有点异动。
“谁?”一下清醒过来,西凡毛骨悚然,在黑暗里慢慢坐起身子。